渡车到停机点登机,他站在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突然看见一道条幅,红色的,在空旷的机场非常显眼。
“天使团载爱归来,首都人民欢迎您!”
尹少阳几乎是立即就从跳了起来,拔开旁边的旅客,冲到驾驶座边,“师傅,请问那个条幅迎接的是哪个天使团?”
司机顺着指向看了一眼,笑道:“不就是天使基金会的义务援助队么,从云南回来的专机大概四点三十降落。”
“我要下车!”
“那怎么能行!”
“我爱人在那架飞机上,我不去云南了,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车厢里的旅客纷纷起哄,“你爱人回来都不支会一声,估计人家是躲着你呢!”
“兄弟,听说云南的阿黑哥个个顶牛逼的,您这挂着一身面汤追求真爱,也是蛮拼的!”
“加油干巴爹,哥们支持你诶!”
“表放弃,你能行的,你一定能行的!”
“诶……我刚就看到他了,这哥们不会是精分吧,前几天有条紧急通知:我市精神病院有一病人逃脱,敬请广大市民小心,该病人特征:喜爱拿一假手机看信息,口头禅:我要下车……”
“保不准就是那货!”
司机大叔没办法,把一车人全送到了登机点,又把尹少阳照原样往回拉,车刚启动,正在登机的一群精分跟他招手:“兄弟诶!逮着媳妇儿记得上个新蚊连啵!咱这云层以外等着实况传播哈!”
尹少阳金刚似的捶捶胸脯,比了两个大写的v。
下车后司机大声招呼:“t2航站楼,祝你好运!”
他化身飞电穿梭于机场,昆仑奴一般将身形扯成了风。
气喘吁吁的跑到了t2航站楼接机口,这里已经等了大堆人,有些人抱着玫瑰,有些人的条幅已经扯了起来,如同一片火红的海洋,亲友团们大概是已经等了一会了,个个面色疲惫,却难掩兴奋。
尹少阳站在一边大喘气,听着自己的心跳细数表盘上的秒针,额头上的汗液缓缓滑至鼻尖,无声的滴落在表盘上,氤开圆圆的水渍。
雕塑一般站了半个多小时,他发誓,这半个多小时就是他一生中最难熬又最兴奋的时段。
广播里女声优美,开始播报降落航班的班次,等待的红色海洋开始涌动,亲友团纷纷举起了条幅和火红的玫瑰涌向出站口。
开始有旅客出站,统一的深灰色户外冲锋衣,白色的棒球帽,尹少阳睁大眼睛一个个梭巡,无奈人太多,拥成了一团,等人都出来的差不多了,还是没寻到他要找的人。
尹少阳开始心慌了,小麻子不会没回来吧。
人说近乡情怯,他此时就有这种感觉,不敢抓人问,也不敢像那些亲友一样挤跟前去寻,他怕这只是自己的臆想,怕臆想破灭的太快,于是他只敢远远站在一边,让假想的期待延续的更久一些。
人围渐渐散了,他还站在原地,暗自平复自己的心跳,他一早做好了等的准备,在等待的途中,失望不会只这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必须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继续等下去。
都散了……
他举步,转身……
一阵细微的、拖沓的脚步声……不是幻听!
清晰的感觉自己的耳朵跳动了几下,蓦然回头!
顶灯的光线有点灼眼,眼前的画面严重失真,他眨巴眼睛降噪……
灰色冲锋衣的小伙子反扣着棒球帽,露出一张巴掌脸,像是脚被崴了一下才站起来,手里提着一个灰扑扑的大包,有些羞赧的瞅着他笑。
尹少阳继续眨眼睛,听到他说:“我需要一双新鞋,你带来了么?”
说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尹少阳的眼珠子机械的往下移——豁了嘴的球鞋,脚趾头正羞涩的往里缩。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声音不成调子:“……我、给你买。”
“带气垫的?”
他上前一步:“带气垫!”
“我没钱了,需要找一个人养……”
又上前一步:“我养你!”
“我跟你又不熟……”
他调整呼吸,慎重开口,每一个字如同在心里淬炼过千遍万遍。
“我叫尹少阳,今年三十二岁,已经戒烟戒酒洁身自爱,我算了下,大概还能挤出四十年时间陪我的爱人,如果他再浪费下去,我恐怕只能戒掉五谷吸风饮露修道寻仙才能戒嗔戒欲,就不知道能不能戒掉爱……”
迟小捞用力扯着下巴收紧喉头,他的皮肤因为高原的风吹日晒有些干燥脱皮,可眼前这个男人,在恒温的舒适空间里,眼尾竟早早的爬上了细纹,每一条纹路,都刻满了日复一日的焦心挂念,八百多天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又是怎么度过来的?
是啊,再不能浪费时间了,他们渡得过匆匆往复的此去经年,却渡不过千里之外的日益思念。
应该珍惜剩下的时间,四十年说来很长,其实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他凝视眼前人,激动的语不成调:“我、我叫迟小捞,今年二十七,没有存款没有工作,我仅持有四十年时间,准备献给我的爱人……我听说‘人’字的一撇需要一捺来支撑,我愿意做那一捺,尹少阳,你愿意做——唔!”
最后一个字被吞进了热烈的吻里,这一吻简直是啃咬,血腥味瞬间蔓延口腔,似乎越激烈越是安心,尝到了血腥味才能确定怀抱里的温度确确实实不是梦。
下一刻,尹少阳抱着他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