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阳光自头顶懒洋洋洒下,透过云层。奕青静静站了一会,仔细搜索可以走下山谷的路,但四周均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踏足之处。他试探着丢了一块石头下山,石子顺着山壁咕噜下落,消失在云层深处,却寂然无声。
好深的谷。奕青皱了皱眉,自背后的行囊中拿着一捆长绳,将一端绑在一块大石上,仔细打好结,又试了试,将绳子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才小心翼翼的缒着长绳,试探着向山谷中滑去。足下不时有小石子滚落,他便眼睁睁的看着石子无声的滚落下山谷。这副景象足以令人心惊胆颤。奕青咬了咬嘴唇,皱紧眉头,接着向下滑去。
滑了半刻,本应在数九寒冬绽放的白梅赫然近在眼前。一股寒意即刻袭卷而来,寒沁入骨。饶是奕青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望了一眼已经隐约可见的谷底,继续下向滑去,同时小心的避开生长在岩壁上的白梅。
半盏茶功夫后,绳子达到了极限,无法再向下落。奕青在心底咒骂一声,脚下一踢,石子滚落的声音隔了半晌功夫才传入耳中。他不确定以自己的轻功能不能安全到达谷底。脚底的震动传给了白梅,娇弱不堪的梅花摇了摇,花落如雨,洒在他的发梢衣角。他厌烦的吹了口气,将落在鼻上的一片梅瓣吹去,开始思考应当如何做处。
稍倾,他做了决定。用右手吊着绳子,左手轻轻一挥,秋痕刀刀光闪过,他便只靠单手吊在空中。谷底寒风袭卷而上,卷起漫天白雾,他用力踏住一片突出石块,才勉强维持平衡,不至在半空中摇晃不已。
奕青咬紧牙,半眯起眼睛,觑准了脚下的一块突石,深吸口气,于半空中借力一荡,手便放开了唯一可依靠的那条长绳。
十、露满蓬壶
几个兔起鹘落,青衣飘摇,他成功落到了谷底。仰头看去,才发现原来那些参差不齐的突出石块竟是特意凿出,想必外人若是想要进谷,必定要先习得轻功,若是寻常人等,绝无进谷之路。只是要如何出谷?奕青不无忧虑的想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转向谷中。
谷中寒意笼彻,薄薄一层冰雾笼满整座山谷,也唯有这般沁骨寒意,才让白梅于此时节开花。奕青不得不运起内力相抗,方除去入骨寒意。他看着眼前一幢小楼,不屑冷哼一声。在如此山谷中兴建庭院,又有多少人能抗拒这冰寒奇毒,祁在这山谷中住了十四年,亏他受得。
他试着向前踏了一步,脚下踏上实地,一股寒意自脚心直窜而上,他禁不住又打个寒颤。他收回脚,低下头细心辨认,这才发现再往前一步,脚下土地竟由寒玉砌成。好不夸张!奕青皱皱眉,朗声道:“在下奕青,求见烟凝楼主。”
楼中半晌沉寂,奕青不耐的跺了跺脚。一女子声音悠悠道:“司祁出谷,与我再无瓜葛,足下请回。”
奕青舒展眉头,他未曾说过自己乃祁之友,楼主却知道。他与祁乃六年前相识,祁必定向楼主提及到他。这样一来便方便许多。“司祁如今身陷囹圄,生无喜死亦无悲,楼主岂能视若无睹?”
女子轻笑一声。她的声音来自十丈开外的小楼,优美清晰,却毫不见她提高声音。奕青疑窦丛生,若是祁的师傅有如此深厚武功,为何祁全不会武?他思忖半晌,不见楼主再有动静,索性掠动身形,直逼小楼门口。手刚刚碰上小楼朱色大门,寒意如潮水般席卷整只右手,手顿时麻木不堪,逼得他缩回手。大门赫然洞开,一物直直向奕青飞来。奕青下意识伸手一抄,掌心中竟是一片玉佩,暖意自掌心源源而上。女子声音又道:“将玉贴身佩上。”
奕青不敢怠慢,依言将玉佩放入衣内,顿时全身生暖。他轻舒口气,向声音来源一揖,道:“多谢楼主。”
“请上楼。”
一女子斜坐窗畔,含笑注目奕青,身后数枝白梅傲然绽放。女子看来只不过双十年华,美貌清丽一如白梅。她含笑道:“我便是祁口中的师傅。”
奕青心下狐疑,随即想起祁曾说过烟凝楼主驻颜有术,一揖道:“三年前司祁曾说,若是他有不测,便请到此谷中转告烟凝楼主。现在司祁身在齐宫,在下认为楼主应当知道此事。”
“我不能帮你。”女子断然道,语气却温柔可人,“那孩子注定有此劫难,不是齐王,也会是其他人。”
“我不信命数。”奕青冷冷打断楼主,“司祁与楼主相处十四年,情逾母子,现在竟眼睁睁看他在齐宫中受苦而不善加援手,实在令在下迷惑不解。”
女子注目奕青半晌,忽轻笑道:“祁曾说你面冷心热,他日若有意外,肯出手相助必定仅你一人,果然如此。”她站起来,慢慢走向奕青,一股寒意直逼而来,饶是有暖玉护心,奕青仍然止不住一阵寒颤。女子发现了,在距他三步之处停下,嫣然一笑。“我不和你争论是否天命有定。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会住在这谷中?我不能出这谷一步,否则将五脏内焚而亡。”
女子眉尖轻轻一蹙,目光流转,流露无尽忧思。“我也担心祁那孩子,只是我生来体质如此,绝不能出谷一步。若非如此,我岂会不阻止此事发生?”她蹙紧眉尖,淡淡牵起一抹笑意,“祁想必隐约提过此事。”
奕青无言点头,迟疑道:“那……祁曾道楼主精于卜算之术,请楼主指点一二。”
女子眼含嘲弄瞥他一眼,道:“我已说过,这是祁命中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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