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瑀脑袋里忽然就闪过这一笺词。人成各,今非昨。明朗看着她的眼神里,真的飘浮着什么今非昨的东西,像一束被指缝切割后的光线,散落一地。她及时收回自己刚才那一抹轻柔的目光,转回头看着水中的浮标。她不再说话了。那好似轻轻拉开的一扇窗,被她婉约但是坚决的合上了,不肯朝里面观望。
溪流潺潺如初,零星点点的小野花在风中轻轻晃动着,石块下的青苔泛滥着幽冷的痕迹,上游肯定是一片枫林,不时有金黄的树叶漂流而下,在水里打着转离去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童瑀恢复了背对着明朗来时小径的姿势,认真地看着水中的动静,轻稳安宁的握着手里的鱼竿。她还是,对一切忽然而来的东西,天生的恐惧着。
“收获怎么样?”明朗首先打破僵局,上前一步。
“呃……还没有。”童瑀回答,“李弥倒是先拔头筹了。”
“呵呵……所以你一个人跑到上游来了?”明朗看着水里的落叶旋转着远处。
“嗯……嗯,鱼少,两个人更不好钓了。”童瑀支吾着把刚才的尴尬化解。
“水至清则无鱼,你看看这里清澈见底的,会有鱼吗?”明朗看了看河底,又看看童瑀。
“这里好歹有个回流地,既然刚才李弥都钓着了,肯定还是有机会的。”童瑀微微笑了一下,拉起鱼钩查看了一下鱼饵,然后再次放了下去。
“嗯,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明朗小小调侃了一下,“总不会次次都是空鱼钩试水拉上来一只大螃蟹吧?”
“呵呵……是啊……”童瑀笑了。上一次去来玩,钓鱼的时候空鱼钩先下去看看水深,结果拉上的时候钩住了一只倒霉的螃蟹……
“朵儿……”明朗第二次叫她的小名。那声音,说不出来是温柔还是粘糯,但是却再一次直扑而来,容不得童瑀半点犹豫和反抗,就落进了心间,涤荡出了一丝丝属于过往痕迹的声响。
“嗯?”她终于还是应了一声。
这一声,明朗是不是等了好久?她曾经在那个青涩勃发的年华里,一次次说在童瑀的身边。朵儿,朵儿,朵儿……她在她的身边叫她的小名,是独有的特权。这是好多人都知道的名字,可是没有人能够这样不带任何粘连的叫得舒缓。那时候的童瑀只会在明朗面前露出真实的微笑,然后轻轻应一声:“嗯?”她回头的时候,会带着眼角天生细细的笑纹,挂着一抹的淡然和冷清,可是仍旧是笑着的。
那一日她早退之后,明朗站在她的教室门口,忽然觉得看不见她的时候,心里面想的不是别的,而真的是这个人飞走了。一如学校后花园那一棵巨大的榆树,那榆钱到了春天某个既定的时候,便飞走了。轻飘飘落一地的,怎么看怎么是闲愁。
“朵儿……”明朗看着童瑀,只是这么叫了一下,不带着任何语境和内容。那软乎乎的一嗓子,轻柔缓慢的冲出了口,却惊得她一个哆嗦。
童瑀没有再一次应她,只是低垂着眉眼,也不去看水里的浮标。她看着溪流里细浪翻飞着阳光的影子,亮晶晶的犹似一个人的眼泪。
“对不起,我……我……”明朗在她背后哽住了喉。
童瑀不再说话了。她什么都不敢说了。
“给你带来了麻烦……我知道。”明朗顿了好久,“我以为和你无关的,但是……但是我觉得似乎无法和你无关了……”
童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