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忻卉一把甩掉他的手,踩着细高跟鞋往电梯那边走,段轻哲跟在她屁股后头,一点儿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这个时候宾客们正陆陆续续地准备离开,一路上不时碰到熟人,每每见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总是露出会心一笑。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看,这一对天作之合的美好姻缘。
白忻卉被这样的目光搅得有些烦燥,扭过头来扫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跟我过来,走这边。”段轻哲突然伸手,拉着她的手拐进了一个长长的走廊。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这么手牵手一起走了,刚才一碰之下,两人都有些心慌意乱。就像青涩的少年正在经历初恋一般,显露出与他们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浪漫情怀。
白忻卉的鞋跟与地面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像是要打破这样的僵尸,段轻哲主动开口道:“连衣服都不换一件吗?”
“去到机场再换好了。”白忻卉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两人同时站在了另一个电梯口。这个电梯很隐蔽,一般人不会选择来这里,此刻电梯口除了他们两人,空无一人。安静的能让他们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几点的飞机?”段轻哲像没话找话。
“十二点。”
“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念书嘛,总不会太快,几年总是要的。”
“好,在外面一个人,要注意身体。”
“谢谢关心。”
“应该的,我是你丈夫。”
“很快就不是了。”白忻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里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她终于知道,原来离婚的滋味是这样的。
电梯缓缓停下,“叮”地一声在两人面前打开。白忻卉快速闪了进去,只觉得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再抬头时就发现段轻哲已经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合上,很快他们便身处一个幽闭而暂时私密的空间。
“你下去做什么?”
“送送你,夫妻一场,离别时总该送一送。”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绅士?”这话其实有点言不由衷,从一般意义上来说,段轻哲简直是这个世界上,再绅士不过的男人了。
段轻哲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不愿意给我机会,好好了解我。”
“不,我已经非常了解你。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我才会想要和你离婚。”
电梯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仿佛过了很久,段轻哲才轻声道:“你一个人去机场不要紧?”
白忻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连婚都敢离,出个国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有朋友陪我一起去,你放心。”
“朋友,男的女的?”
“收起你那套开庭时的作派吧,我不是你的审问对象。”
电梯门恰巧在这时候打开,白忻卉一刻也没停留,大步走了出去。她能感觉到身后段轻哲如影随形的跟随,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走到酒店门口,还没掏出手机,一辆黑色的宾利便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白忻卉面前。段轻哲走到她身边,探头往车里望了望。透过摇下的车窗可以看到后排有个年轻男子坐在那里,他微微地转过头来,盯着车外的两个人看。
白忻卉打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只是弯腰冲里面的人道:“亲爱的,行李都带来了?”
“是,都带来了。你快上车,咱们去机场,要不得迟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段轻哲总觉得那男人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像是受不了这夜间的凉风一般。
白忻卉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个牛皮纸袋来。随即她转过身来,从刚才开始一直紧绷着的脸孔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她把纸袋往段轻哲面前一放,声音柔和言词却很犀利道:“回去把这个签了吧。”
“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白忻卉收回了手,“这是我们的离婚协议书。签妥了之后交给律师就可以了。你是干这一行的,流程你应该很清楚。”
“我不办离婚官司。”
“那就从你自己的婚姻开始,办第一桩离婚官司吧。”白忻卉潇洒地一个转身,风吹来的时候,掀起了她的裙摆,让她整个人没来由就多了几分飘逸的感觉。在这样隆冬时节,不免令人看了有些凄凉的意味。
白忻卉顾不上喊冷,刚想钻进车里,身上突然就多了件衣服。她低头一看,发现段轻哲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刻她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收回那份离婚协议书。但那只是一刹那的念头。
她强忍下心头的不舍,没有回过头去,只留给段轻哲一个背影。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慢慢地传过来了,一字一字地敲打在段轻哲的心头:“赶紧签了它吧,从今以后我们互不拖欠,永不相见。”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一下子就钻进了段轻哲的耳朵里,很快就被风吹散,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她的身影在段轻哲面前一晃,随即便钻进了车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很快便融入了马路上长长的车龙中,渐渐消失了踪影。段轻哲捏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酒店门口,和周围欢腾的气氛极为格格不入。就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雕,转眼便会散落成风沙。
白忻卉坐在车里,捏着西装外套的两边,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里。她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最后竟是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当飞机滑过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