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船
窗格倾入些光,照亮了一片,在崔兆全面前放着一封家书,没有落款,外面封皮空白一片,但因苏子籍刚才已讲明了,知道这是邵思森留给家人的书信。
崔兆全此时有些怔怔,脸上毫无表情,只低头取出的信,展开了,结果发现除了书信,还有一篇悼友文。
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书信倒罢了,匆匆看过,不过是邵思森对家人一些嘱托,这只是遗言,言辞恳切,能看得出,邵思森临死前必对家人有很多不舍。
“家书的确看着令人唏嘘,邵思森也值得同情,但哪个丧命在海上的人,不值得同情了?
“在大郑百姓的心中,死后入土为安,才能魂安。”
“但海上行船,往往旅途长,又时刻有着危险,稍不留神,就可能染了疫病,为了已死之人而额外开例,需冒着风险。”
“只凭这家书,不足以打动。”
“但不得不说,苏子籍能为友人低头,我也不是不能额外通融。”
说苏子籍指用这信来打动自己,好让自己额外通融,将邵思森尸身运回去,以崔兆全对苏子籍的了解,觉得不太可能。
而苏子籍因此向崔兆全低头,比家书更让崔兆全触动。
高官谁没几个朋友?
可往往官场上的朋友,不到关键时,你根本不知是会在自己落难时拉自己一把,还是插一刀。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能拉一把自己,绝对是至交了,可苏子籍与这个邵思森的关系,有到这个程度么?
而苏子籍其人,经过西南之旅,崔兆全也算略有了解。
就这脾气,在十日能梗着脖子不肯接自己递去的梯子,不肯与自己缓和关系,之前还觉得,这或是仗着背后有赵督监,才会这样。
可有了现在的举动,种种猜测,以及苏子籍的印象,一下就模糊了。
“难道我真错怪了苏子籍,其实他并不是讨好太监,交往有些过密,仅仅只是因为感谢?”
别看结果是一样的,可原因不同,给人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能不怕人非议,因赵督监帮忙,就毫不介意交往,这样的人,遇到朋友落难,焉有不拉一把道理?
现在为邵思森尸体求情,与这就一脉相承了。
崔兆全心中翻腾,已将书信粗略看完,放到一旁,又将悼友文读了。
这一出手,就明显不同,情感深切,简略得当,全文无一处气不足,等读到“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这句时,更不由惊叹,绷不住表情,神色复杂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此子文采fēng_liú,当是一绝。”
崔兆全没有立刻说话,再读了一遍,良久才说:“你有如此才,既有此求,我岂能拒绝,断了一段fēng_liú?”
有这样的才能,这样的佳话,足以传世,被人津津乐道!
苏子籍低眉看了一眼。
“【四书五经】16级(13566/16000)”
这些日子,自己颂经不断,现在自己智力高达18,每一章朗读,或3点,或4点强迫经验,离突破到17级,按照每天颂百章的进度,不过十天!
这样的水平,已隐隐超过了崔兆全,连自己也觉得,字字珠玑,几有删一字者不达意,增一字者太繁琐的意境。
若不能惊动崔兆全,就是崔兆全已经没有文心了。
崔兆全虽眯着眼,看不出神色,心的确动了,他本想再对苏子籍解释一下,那一日面对木桑的提议,自己会动摇,一方面是为大局考虑,一方面,则错怪了苏子籍,觉得杀了一个有才小人,并不是错事。
而现在,误会解除了。
可话到口中,又说不出了,毕竟,这事既已发生,不管是因什么,终是个死结,扣心自问,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怕也不能甘心。
苏子籍能为友人低头,给彼此一个台阶,已经可以了。
但好在这个结虽未必能解开,只要关系缓和,随着时间推移,当苏子籍渐渐明白为官不易时,大概就明白了自己当日无奈。
“你能为朋友出头写了这文,我心里很有感触,这样,你去寻船长,让他靠上与最近有着贸易往来的商船。”
“商队商船有多艘,除住人与运货,应该还有空余,可以整理出来,暂时存放邵思森的尸身。”
“你直接告诉他们,说是这是本官的吩咐,他们必不会拒绝。”
苏子籍闻言,立刻向他行礼:“多谢大人!”
崔兆全望着他,看了片刻,叹:“你且回去,却不能因哀悼过深,伤了心神,会试还赶得及,等回了京城,你还要去考会试,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朝着前面看才成。”
这话说的温情,苏子籍也一叹,再次道谢。
等退了出去,走到甲板处,苏子籍找了钦差官船船长,说了崔兆全的吩咐。
“大人指的应是严家的商船,他们去西南时有八艘船,遇到海怪时也没有损失,回来时还多了两艘新船,这两艘新船应该空着,我这就让船靠过去。”
说到这里,又提醒道:“对了,他们船上也运有木料。”
苏子籍心想:这连棺材都有了。
朝着船长一揖:“多谢提点!”
有着钦差的命令,挥舞着令旗,很快官船与严家商船靠拢,苏子籍跳过去,对着闻讯过来的严家商队主事人说了托运邵思森尸体回京的事。
严家主事人穿着绸缎衣裳,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