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正一个人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来巡查的一位护士一进门就叫起来:“同志,你的药水早打完了怎么不叫一声?看,都回血了!”另一位护士格格地笑:“想文工团想傻了吧?”成才只好笑笑。护士帮成才拔了针头,又测了测体温,笑着说:“可以走了,快去看演出吧。”
成才走出了病房,以前一直盼着的文工团此刻却没有一点吸引力,那边传来的人声音乐声反而让他觉得心烦。成才向反方向漫步走去,一直走到一个悄无人声的角落才住了脚。
心里既好像轻飘飘地没有着落,又好像重重地坠着透不过气——成才二十四岁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了一个想忘也忘不掉的“女人”的身影,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成才到底也没赶上演习的最后一个阶段。出院时,成才打电话到a大队,刚结束演习的袁朗正忙着演习的收尾工作,听成才说想回五班看看就爽快地答应了。
成才回到702团部时已经接近黄昏。702团去参加演习了,大部队还没有回来,只有少数士兵在团部留守,平时热火朝天人来人往的军营现在格外清静。
成才想,去了老a以后就难得回来了,不如就趁现在没人,回七连好好看看。于是成才特意绕到七连,在七连的营房外走了一圈,最后在自己以前的七班宿舍窗下停住了脚。
七连看上去什么都没变,连窗户后的窗帘都没换过,以前的战友,甚至以前的自己好像都会随时兴高采烈地推开窗探出头来。“年少轻狂,幸福时光”——成才久久地看着自己生活过两年的地方,想起许三多告诉自己的高城说过的这句话,鼻子一阵发酸。
这时,成才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两名纠察见成才在这里站了很久,所以走过来查问。成才一边掏出证件递过去一边解释:“我原来是七连的兵,这次回来顺便看看。”
纠察看了看成才的证件,没什么问题,正要把证件还给成才,却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人又凑在一起研究那本证件,还用一种成才看不明白的目光打量着成才。
成才正奇怪,纠察已经双手把证件递了回来。等他们走开后,成才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压低的声音:“……草原……枪王……”成才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回红三连报到后不久就到了晚饭时间,成才跟着三连留守的战友一起去食堂。食堂里人不多,成才一进去就有人看过来,还有人装作打饭的样子故意从成才身边走过。三连的战友兴奋地小声说:“五班长,大家都在看你呢。全团都知道,你那枪法可神了,你可真给咱三连长脸!”
成才笑笑,埋头吃饭,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刚被踢出老a的时候。
那时成才刚回到红三连,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异样的目光,连红三连的战友也当成才是透明的一样。还有一些话总是有意无意地送到成才耳边:“被老a踢出来了。”“他能踢了钢七连,人家老a就不能踢了他?”……
成才对这些其实并不在乎。嘴长在别人身上,事情也是自己做下的,别人要说就说吧。再说,和评估时袁朗那些话比起来,这些简直如同轻风过耳。只要一想起袁朗说的——“我们不敢和你这样的战友一起上战场”,成才心里就灰透了。
所以,虽然回到红三连后,成才的s,he击成绩、训练成绩都出类拔萃得让三连长都有点不敢置信,但成才心里半点喜悦也没有,更别提得意了。指导员后来找成才谈话,让成才回五班的时候,成才心里其实反而松了口气。
刚回五班,虽说成才有心想找回枝枝蔓蔓,但很明显五班其他人对他有点敬而远之。一天成才出去训练,回来时正好听到屋里的几个人在谈论他。
王强:“……班长那成绩可真好,连长又打电话来让他下周去参加团里的比赛了。”
李东:“嘁!成绩好有什么用?我看班长这兵也就快当到头了。”
王强:“你咋这么说哩?班长可是最好的兵!”
李东:“谁让他得罪了高城?高城他爸可是军长啊。你想想,一般部队改编之后,干部不是基本上就转业了?可高城呢?反而升了,调到师直属的侦察营去了。高城以后肯定还得升,你说咱连长指导员他们敢得罪了高城来提咱班长吗?”
赵一波:“唉,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班长也挺可怜的。明明一点前途都没有了,连里还尽让他比赛,这不把人当卸了磨就宰的驴吗?”
薛林:“得了得了,大家少说几句,尤其这话可别传到班长耳朵里去,我看班长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实话说吧,咱五班这地儿,谁也不想呆,班长想走也是人之常情。走不了,回来了——甭管咋回来的——好歹也是兄弟一场,以后还得一个锅里搅稀稠,大伙还是团结一下吧。往人伤口里洒盐的事儿我薛林不会干,你们最好也别干,谁干我饶不了谁!”
成才没有进屋,在其他人对薛林的附和声中悄悄走了出去,坐在草原上任冷风吹凉了全身。
自从撤出了毒气演习,成才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兵;再想想自己离开钢七连,抛下伍六一,不拉27,成才就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