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须一边整理领口,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们书读得太少了,现在我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同类是可以相食的。”
“有一种昆虫叫做螳螂。公螳螂和母螳螂交配,当天晚上母螳螂就将公螳螂吃掉,补充自身的营养,才能更顺利地孕育出后代。”
“前些年,饥荒爆发的时候,帝国西北的人也都是相互交换子女煮着吃。”
“不要被道德、法律牵绊住。这些只是维系我们日常生活的东西。”
“对于任何的生命而言,最基层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和繁衍。如果我们连自己的生存都保证不了,还谈论什么法律,什么道德呢?”
“再者说,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旁人不清楚,自己都不清楚吗?”
“我们这艘船是去往兽族大陆的。那里是要开战的。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去往那里?”
苍须冷笑一声,最后总结一句话:“活下去比什么都要重要,不是吗?”
没有人说话,整个队伍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当中。
许多人仍旧瞪着苍须,但是目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愤怒和仇恨。
“苍须,请你收回你的话。白芽绝不是食物,而是我们的同伴。我绝不会允许同伴相食的惨剧发生。”针金眉头紧皱,神情严厉。
“如您所愿,我的骑士大人。”苍须的衣领整理好了,他向针金施礼,礼仪非常端正,动作标准得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不愧是服务了贵族大半辈子的管事。
极度的燥热让黄藻睁开双眼。
他的双眼满布血丝,脑袋一片混沌。苏醒后好半天,才逐渐反应过来。
他躺在一处沙丘脚下,身旁还有一个昏迷的男人,正是他的亲兄弟蓝藻。
蓝藻一动不动,仍旧处于昏死的状态。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妙,原本只是嘴唇已经干裂,现在身上的皮肤也被晒得脱皮。虽然还有呼吸,但胸膛起伏的力度明显比昨天弱了不止一倍。
黄藻尝试坐起上半身。
他立即感觉到猛烈的眩晕,连忙用手在后面撑住自己的身体。
“我也发烧了。”他一摸自己的额头,顿时心头猛地一沉。
他回想起来。
沙漠的夜寒冷无比,他疲惫至极,只能就地而睡。他靠着蓝藻,利用他处在高烧下的体温来抵御严寒。
但是他还是失败了。
他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黄藻感到一阵阵的后怕。他非常庆幸,没有在睡眠的过程中,遭遇什么猎食的凶兽。
“但现在怎么办?”
黄藻身上还是有一些干粮的,但是他没有水了!
他的水一大半用来给蓝藻冲洗伤口,剩下的他也早就喝光了。
他不只是一个人求生,他还要背着一个体重比他还要大的成年男子。
在沙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黄藻这才缓缓背起蓝藻继续启程。
然而,黄藻的心中迷茫、恐慌、懊恼、绝望的情绪难以排解,在心中越积越多。
身体的疲惫、饥饿、头晕目眩像是一道道的荆棘,捆绑在他的身上,荆棘的尖刺深深地扎在他的血肉里,骨头里,让他每一次迈步前行,都会牵扯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无数伤口。
“水……水……”
身后的蓝藻又开始无意识地呢喃。
黄藻猛地停住脚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恼怒和痛恨的情绪。
“别说了,你烦不烦!”
“不是你受伤,我们现在肯定有水!”
“现在这种情况,我从哪里给你找水喝?”
“我也想喝水,我也想啊!!”
黄藻不顾干燥得要冒烟的咽喉,发泄地嘶吼着。
蓝藻却听不见,仍旧在不断呢喃,渴求着水。
黄藻眼睛瞪圆,从心中涌出一股戾气,升上他的眉宇间,然后在瞬间遍布脸庞。
他忽然松手,将蓝藻扔在地上。
“别叫唤了!”
他对蓝藻叫道,目光中既有愤怒,也带出了一股残酷冰冷的凶狠。
他的胸膛急速起伏,鼻息也越来越重。
杀意在黄藻的心中滋生,然后诡异地迅速壮大。
黄藻久久地瞪着蓝藻,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眼眸中竟有一股饿狼般的绿光。
饥饿感充斥他的心,他的头脑,让他不能思考。
生存的本能不断地提醒他,让他忽略掉蓝藻的身份,让他“看清楚”蓝藻身上的每一块肉,他体内流淌着的每一股新鲜的血液。
“这是……”
“食物!!”
黄藻慢慢地接近,慢慢地俯身,然后半跪在地上,伸出双手。
他的双手探向蓝藻,动作非常缓慢,好像挂着沉重的铁锤。
他的双手还在颤抖。
起先只是微微颤抖,越接近蓝藻,双手颤抖的幅度就越深。
忽然,黄藻发现蓝藻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
旋即,蓝藻竟缓缓地睁开了一丝眼缝。
“哥哥,你醒了!!”黄藻大叫,惊喜狂涌而来,铺天盖地,像是海啸一般,将他整个身心覆盖淹没。
之前的饥渴、凶残、绝望、疯狂种种情绪,好像海市蜃楼一般,全都是梦幻泡影。
蓝藻神情恍惚,眼缝中的眸子微不可察地转了转,就看到了跪在他面前的黄藻。
刺眼的阳光被黄藻的身躯遮掩,蓝藻的头颅正好位于黄藻的阴影之中。
蓝藻的嘴唇翕动。
“哥哥,你说什么?”黄藻身心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