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林霰知道自己也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接近她,又会怎么做呢?
因为过分吃惊,何诗宜坐起来的动静相当大。下面的林霰应声安静下来,电话很快被挂上,然后她后退几步,抬头,对上了何诗宜的视线。
何诗宜发誓,那一瞬间,她在林霰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慌乱,她甚至吃惊到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像是想要躲避什么。
大约她的确没想到,这个时候宿舍里竟真的有人。
见她这样,何诗宜心里陡然生出几分不忍。也许自己应该假装睡着了,避开这么尴尬的场面。
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现在她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也不可能。所以何诗宜只顿了一下,就抬手揉了揉额头,十分自然的问,“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需要静养?其实我刚刚也想打电话来着,就是记不起校务处的电话,又不想下去翻。”——电话机旁边贴了学校各处的电话,以备学生咨询求助。
虽然很明显林霰刚才说的那番话就是个借口,但是何诗宜这么一说,倒显得对方好像真的是在为她着想。
所以林霰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校务处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有负责安保工作的职工过来驱赶学生们,楼下又哄闹了一阵子,就都散了。
只是这么一闹,何诗宜也睡不着了。她索性下了床,拿着杯子去楼道里接热水。回来时林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在看什么书?”何诗宜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拐了过去,走到林霰身后问。
她随意的一站,但这个角度却着实微妙,正好挡住了投注下来的灯光,将林霰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里。这是一个压迫性非常强的姿势,所以林霰几乎是立刻就身体前倾,同时挪动身下的椅子,试图跟她拉开距离。
“林霰。”也许是因为生病了,耐心便不如平时,何诗宜看到她这个动作,心里陡然一梗,忍不住道,“我是洪水猛兽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怕我。”
第6章她知道
其实这个问题问出口,何诗宜就有些后悔了。
不过只有短短一瞬,她就立刻坦然起来。从小到大何诗宜都是天之骄女,在父母离婚之前可谓是活得骄傲恣意,就算现在遭逢变故,也不可能突然变成那种很会掩饰自己的人。
她喜欢林霰,就是喜欢,也并不觉得这种感情有什么见不得人,同时更迫切的期待着能够得到来自对方的反馈,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掩饰?
在何诗宜的人生经验里,想要得到别人的友谊和认同,首先就要示之以诚。伪装也许可以骗过一时,却不可能隐瞒一世,将来被拆穿了更糟糕。
她既然来到林霰身边,就不想这件事再因为细枝末节的东西平生波澜。
所以她甚至带着几分好整以暇,从旁边拉了自己的椅子过来,就在林霰身边坐下。没有扶手的椅子靠得非常近,她又身高腿长,坐下来之后,膝盖几乎抵住了林霰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她这样说。
林霰的回答是把自己的椅子挪远了一点。
何诗宜挠头,最初的惊讶和伤心过去之后,见林霰这个样子,她竟觉得有些好笑。不管她在怕什么,但毕竟这是林霰所给与的反馈,总比她一片平静,丝毫不为所动,好像自己的出现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要好。
这么一想,心里竟然立刻就平衡了。
“林霰。”何诗宜咀嚼着这个名字,竟也能够从心上咂摸出一丝甜蜜的滋味,至少,此时此刻,她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跟她面对面的说说话,可以无所顾忌的叫出她的名字,不是吗?
“林霰。”她又叫了一遍,“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我却一直记得你。”
示之以诚也许有很多办法,但何诗宜选择了最行之有效的那一个——将自己的伤口撕开来给对方看,“你大概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但我真的很感谢你。”
“从小到大,我爸妈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出十分恩爱的样子,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所以当我高考结束,他们说要离婚的时候,你能想象那种打击吗?不夸张的说,跟天塌了也没什么分别。但是他们不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只是做完了决定之后通知我一声,所以我什么都不能改变。”
林霰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似乎藏着安慰,虽然她没说话,但何诗宜感觉到了。
选择这个话题作为切入点,是她灵机一动的想法,但现在看来,她选对了。
从那幅叫做《窗》的画里,何诗宜猜测林霰必然也曾经经历过一段不幸的往事,且至今都未必完全走出来。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痛苦或许能够从对方那里得到共鸣,从而迅速的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何诗宜并不愿意去戳林霰的伤疤,但谁叫林霰一开始就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而且对她格外的严格呢?不用一点特殊的手段,想要接近对方是不可能的。
“我这个人……”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继续说,“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所以也养成了一身没什么用的骄傲。就算是遇到这种事,既然他们都不为我考虑,我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软弱的姿态。不哭不闹,平静接受,这就是我给他们看的态度。但是……”
何诗宜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