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场充满悬念的战斗,可独孤麟奇从开始便对胜利没有任何渴望,他一度分神,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个沾染血迹的擂台上。
另外两个人是怎么想的?在完全僭越武德的比武规则制约下,他们简直像哗众取宠的丑角。看席上已经没有人,只剩下瞪得通红的双眼,这仿佛是场远古时期崇武之人举办的死斗宴,他们可不是为满足观众的嗜血而比武。
独孤麟奇默默转过半身,将所有观众收入眼帘。
那个杀手会不会就隐藏其中?正等待绝佳的时机,取他性命。
他的目光最终落到正席位。
本该坐在其中的张胜寒不见踪影。
说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应该是亲自找寻陈简了,如果他到正席位置,张扬的外貌直观地展露霸气,他一开口,立刻镇住了场上的沸腾,观众们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没人关心张胜寒到底生了什么病,大家只期待从郭旭的那张嘴中听到一句话——
“最终战,正式开始!”
瞬间,尘埃静止不动。和独孤麟奇每次出场一样,擂台被黑色的泽气吞没,令人不快的气息溢满整个比武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观众还是感到阵阵不适:痛苦的嘶吼、碎断的骨肉,五脏六腑的滑动……各种刺耳的声音回荡不止,失明的恶鬼在彳亍。
藏在沈以乐指尖的金针在同一时刻催动,在一片灰暗中,她并不准备主动进攻,而是等待第一个前来挑战的敌人。等待的下一秒,雅休和独孤麟奇已经发生激烈碰撞,擂台凭空震响钟声,她感觉身体一沉。
是狄禅宗的定身鸣!
沈以乐猛然转身,发现了稚泣和雅休的位置。
眼看稚泣跳跃俯冲,剑锋汇聚的泽气即将刺向雅休,身体却猛然向下坠落,仿佛被成千上万吨巨鼎压倒。雅休见他中招,紧接着使出第二招,趁他没法起身的时候将他彻底击垮。雅休飞快出拳,好似长出三头六臂,幻象和实体同时砸向稚泣。
雅休没看到,但站在一侧的沈以乐却看得清清楚楚——倒在地上的稚泣竟露出笑容。
从稚泣身上,她不止感受到计谋得逞的愉悦,还有一股难以收敛的杀气!
“危险!”
她不禁大喊,同时催动蓄势待发的金针朝稚泣飞去。
就在雅休即将跑到稚泣面前,他的脚底突然飞出三道漆黑的泽气。
一声巨响,泽气和金针相撞擦出火光,三道直取雅休性命泽气被撞偏,下一秒,看席传来恐慌的尖叫。
“果然会这样吗……”
被沈以乐袭击在独孤麟奇的预测之中,不过她反应如此迅速,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她击败陈简是因为陈简放水,但和她亲身交手后还是能感受到,她有真本事,而且独孤麟奇明白,不能用世间常理看待陈简,毕竟他很可能服用过古道翡心。
真是鬼神当道的年代啊,陈简也是,我也是。独孤麟奇自嘲地甩了甩脑袋。
“所以你们打算一起对付我?我倒是无所谓,不必拘泥那些正义。”独孤麟奇颇为挑衅。
“不,我没打算跟她合作,我要在一对一的交锋中战胜你,而不是歪门邪道。”
雅休是个光头,从他口中说出如此正义凛然的话,沈以乐莫名觉得有趣。
“到头来还是一对一——沈姑娘呢?你有什么想法?”
“这种事刚才在准备室不说……”沈以乐无语。他们这才安静片刻,看席的观众已经唠唠叨叨了。
“沈女侠,”雅休一只手将她拦在一旁,“接下来不必帮我了。”
“刚才不帮你,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沈以乐有些不满。这小子实力平平,语气反而猖獗,不过他并非目中无人,只是性子耿直,很像之前认识的一个人。
是啊,蔡宫已经死了……武当对外宣称是坠崖,可那晚她看得清清楚楚,掌门把生死剑扔下悬崖,然后在悬崖下找到了蔡宫的尸体。
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没人要求她保密,难道大家都忘了她不成?
虽然她的确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毕竟那晚她身着不检点的睡衣,不好意思一直待在庄严的玄境殿前,但张胜寒杀田鵼,与陈简、蔡宫在玄境殿内对峙的身影,她可没漏看一眼。今天掌门没来参加武林大会,肯定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更要紧的事。
沈以乐心神不宁,正好没了比武的斗志,于是对两个少年说道:“你们自己一边打去吧。”
这种过家家般的话让擂台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不过,如果你会死,我还是会救你。”
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她出生于和平年代,虽然武林难以避免流血,可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死亡,前几日田鵼被捅破心脏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她还离了一段距离,而现在,她离他们近在咫尺。
她不知道近距离接触死亡是什么感受,她也不想体会。
雅休还想拒绝。
他有个秘密,或者说这是狄禅宗内公开的秘密——狄禅宗其实并不关心武林大会,每年派出的选手都并非新生代最强,换言之,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弃子。大漠的荒芜让狄禅宗自上而下充满残忍和竞争的气息,那里是物竞天择的最佳例证,而雅休,这个年仅十九岁的青年,就是被淘汰的可怜人。
临行时没有任何人送行,唯一在山脚等他的人是车夫。
他记得车夫的模样,一个不耐烦的粗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