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武林大会排名前五的武者如期抵达京城,他们被安排进同一间客栈,几人见面后只是点头示好,没有多谈。
沈以乐很惊讶:稚泣当时被打得血肉模糊,那几天一直鼻青脸肿,这才过半个月,他的伤疤已经恢复,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惨状;而雅休还是一副倦态,不愿正视稚泣。
“喂,稚泣。”沈以乐觉得人生地不熟,稚泣勉强算是熟人,于是在休息厅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正捧着本从街上买来的市井读本。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伤好得这么快。”她伸出右手,那里还有被乐刃割伤而结的细痂。
他肯定不会把治愈的秘密告诉沈以乐,而是敷衍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可能我是那种挨揍的体质吧!”
“真的假的。”沈以乐半信半疑。
“真的。”
休息厅只剩他们俩人,其他人大概是去为下午的授冠大典做准备。她低声问道:“你最近听说过陈简的消息吗?”
“陈简?”皇甫晴好像暗示过,沈姑娘对陈简有意思。独孤麟奇摇头:“没,杳无音信了。”
他有种感觉,陈简已经来到京城,说不定早就把留声瓮交给公主了。不过他这样做真的对吗?倾莲公主能在勾心斗角的权力争夺中攫取皇位,她可不简单,说不定会借武当和张胜寒的事大做文章,将火烧到武林上。
独孤麟奇叹息。他已经对武林无所欲求,能见到沈朔霞就足够了。
“这样啊……”沈以乐感觉心里空空的。她和陈简没多少交情,可总是难忘相遇情景。
吆喝声引她注视窗外。
京城人来人往,人影晃动,一片忙碌祥和,对于深居简出的武者们而言,这般繁盛景象可谓目所未睹。
城中随处可见整饬的士兵,他们身着铠甲,监视来往百姓的一举一动——严格监视始于上个月月初,因为陛下要亲自为武林大会的魁首戴上青铜石冠,京城的保卫工作变得尤为重要。
左卫率张克钊正坐在禁军府内。
按职责来说,他本来只用负责东宫的保卫,但皇室对禁军并不放心——禁军隶属朝廷,却不属于皇室——因此派遣张克钊暂时接管一切保卫事务。对于朝廷而言,这是个简单的人事调动,可张克钊却愁容满面,就算他再怎么熟悉京城,偌大城池岂是一个人能完全调度?过去也有过武林大会,可陛下都是在皇宫前接见武者,谁知道今年天子脑袋抽了什么风,竟要求去揽月台举办授冠大典,结果此次保卫工作一跃成为前所未有的紧急情况。
张克钊在两个月前得知要接手保卫工作,从那时起,他便不舍昼夜研究京城的各个出入口和大街小巷,每条道路甚至每个商铺都烂熟于心,生怕出现半点纰漏。虽然心力憔悴,但总算是将京城保卫网设计得滴水不漏。这段时间他还不断训练禁军和禁卫军,让所有人保持百分百的紧张,绝不能出差池!
他的强硬作风让士兵对他怨念颇深,不过没办法。揽月台远离禁军领地,倘若在那里遭到伏击,天子岌岌可危,因此每一步调动都相当重要,他准备了多套方案,就算中途有人掉链子也能迅速弥补,不过这点他没告诉任何人。他可不希望有人因此怠惰下来。
张克钊看着站在面前的十六卫。
率领他们本是天子的职责,如今由他代替,叫人不安。
“我再重复一遍,”他不厌其烦地说道,“揽月台在仙郊岭外,通往揽月亭的唯一道路便是这条,”他在舆图上比划着。
“两侧都是山脉,一定确保没有人上山,连我们的士兵也不行!之后便是揽月台的布置:南衙军派三百人围站揽月台以南;北衙军则派三百人围站北面。挑出来的近卫士兵都经过我们严格筛选,所有人穿着祭服,不佩戴武器,一旦出现变故,他们将用肉身保护天子。”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名义挂帅的太保听的。
太保点头。
“之后便是揽月台东西北的林地,每一面藏有精兵一千,绝对隐蔽。”揽月台是神圣的祭祀之处,士兵穿着甲胄出现是大不敬,因此只能躲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揽月台是仙郊岭的制高点,不过附近较为高的地方已经派人严防死守。”
张克钊注视一旁即将流完的沙漏:“最后提醒各位,揽月台虽然四周平旷,没法掩藏大量军队,但绝不能放松警惕!往年天子祭祀前往揽月台,禁军有将近四个月的准备布置时间,可我们只有短短一个月,其中的差异,相信身经百战的各位已然明白。”
他严肃地换了口气:“出发。”
*
天子卤簿的阵仗非常之大,古籍中所述“文虎伏轼,龙首衔轭”正印证此番情景。
宽阔的玉石板路上没有一点灰尘,在一个时辰前,士兵们便用从山中挑来的清泉水将这里淋扫了一遍又一遍。四匹金鞍血汗马拖着玉辂平稳前进,马的每一步探腿都充满高贵与尊严,优雅如一,它们仿佛意识到,自己正拉着全天下最高贵的人前行。镶银的马蹄将很多人辛劳一辈子都没法得到半寸的玉石地敲响,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是象征至尊权威的颂歌。
随着玉辂逐渐向前,看准时机的乐队奏响嘹亮的曲诗。
张克钊蹲在北面的森林里,用西域带来的能够看远处事物的镜子观察揽月台。
不知道揽月台到底花费了多少银钱,但一定是自西朝建立以来最宏伟壮观的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