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还有呢。”
“找找船上的医生,治疗上者。设置临时隔离区,将有症状的人——隔离起来。”
“我们这儿医生倒是有的是呢。”他的笑声因为信号的关系而失真,“但却保不住要死人……咳,所说的症状是?”
我闪到一旁,请专家组向船长解释。这个时候,布拉格拉了拉我的袖子。
“什么事?”我会意地低声询问。
“阁下,打算让那船回到奥丁吗?”
“嗯,奥丁有最好的专家和设备在——”发现他眼中一样的闪光,我于是问:“有什么不妥?”
“如果防疫措施没有跟上,疫病在奥丁流行的话,结果就不堪设想了。”
“防疫措施当然能够跟上。”话一出口,我发现自己有些天真。
“是么,那真是大神保佑了。但是,别忘了,现在是新年假期,奥丁十六个宇宙港,无论哪个都在满负荷运作。您想撤空哪一个?或者把半个宇宙港严严实实包起来实行检疫,同时指望另半个能正常运作?”他打量我的周身,瞄准似的眯起眼道,“我们对伊莫拉几乎一无所知,传播途径,治疗方法,当然,还有潜伏期的问题……”
“……那么,您有什么建议。”我条件反射般地问道。
在β—2与奥丁连线的延长线10万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小行星带,空域情况复杂,航道曲折的关系,那里是人们望而却步的禁区。小行星带中的第47星,曾是帝国军方的物资贮备库,三十年前被废弃不顾,只留下少量人员看护基础设施。47星没有大气层,所有建筑,就是储备库,都被完全密封——
“——作为隔离区非常之理想。所以,让弗莱娅号去那儿降落。”提出了建议的布拉格在桌上重重一捶,引起在座者的一片惊呼。
“那种荒凉的地方!”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布拉格不屑地环视四周:“正因为荒凉才不会引发大的疫病流行!正因为荒凉才能把损失减到最低!正因为荒凉才能保住奥丁!”
“医务人员怎么办?你想让他们在那儿等死?!”司法部的布鲁克德尔夫喝斥着。
“从β—2派出医疗小组,做好准备。47星的地面人员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也可以协助工作。弗莱娅号的速度慢,路线也长,所以时间方面完全衔接得上。”
“时间!这才是问题所在!”杰菲尔特博士激动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弗莱娅号的发动机有问题,也许支持不到47星了,也许在路在就没燃油了。这些您考虑过吗?”
“冒险总要付出代价。可我宁可冒这个险,也比赌上奥丁数十亿人口来得强。”
……
“那么,派出补给舰怎么样,至少保证他们平安到达47星。”梅克林格善意地建议。
“但是,补给舰的安全谁来保证。博士?”布拉格挑衅般地询问杰菲尔特。
“的,的确……无法保证。”后者终于在延伸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那么,诸位都同意我的意见啦?”
“等等,最后不是应该由吉尔菲尔斯阁下作决定么?”克斯拉第一次在这场论辩中发表意见。
高涨的气氛顿时冷却。
十几束目光编织成无形的绳索,把我捆绑、悬吊至半空。
我原以为自己会花上半天的时间来思索、来做决定,但事实上,我的沉默只有十秒而已,也许更短。然后,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声音清楚地宣布:“通知弗莱娅号改变航路,目的地是——47星。”
接下来的十几小时里,我用忙碌麻痹自己,确定最合理的宇宙航路,安排47星的地面支援,召集成立专家组,随时关注弗莱娅号的情况……看着我忙碌的身影,斯麦尔,还有其他人说,“阁下,具体的事务请交给我们做吧”,或者“您请稍微睡个几小时,有事的话我们会立即通知您”。对他们的好意,我一概微笑着谢绝,随即投入下面的工作。我知道他们眼中流露出钦佩的神色,这叫我更加心虚,因为心明明白,自己并非不想去休息,而只是害怕。害怕一旦睡着就会做迷乱的噩梦,害怕闭上双眼脑海中会浮现舰体残骸、残缺的尸体和怨毒的眼神,害怕独处的自己会陷于绝望与崩溃的深渊。
但工作总有忙完的时候,渐渐地,除了祈祷之外我们便无事可做。怔怔望向电子钟秒钟跳跃的光符,思绪脱缰之马般飞去了别的时空。
“绝不可以让无辜的民众成为牺牲品!”
“把无辜的人当作牺牲品,双手沾满血腥,不管你编造何等美丽的辞句来掩饰,仍然洗不掉这个污点!”
“做了不该做的事和应该做的事却没有做。二者之罪孰重孰轻?!”
冠冕堂皇的话语说起来曾是那么义正辞严,可是现在,那字字句句都直指我的软肋。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四百多人的生命与奥丁数十亿人口相比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应该做的事也是可以不去做的。所以,吉尔菲艾斯,这就是你的选择吗?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面对那面色苍白的俊美青年。
他犯了错,但那种错误你也同样犯了。
他犯了错,但他至少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错误,以及随之而来的结果。而你,面对他的错误,为什么不给他改正的机会,为什么不勇敢地与他一同承受结果。
他需要被指责,但单纯的指责是肤浅而伪善的,只是以容易的方式来逃避责任而已。而你,你不仅逃避着,更自命清高地以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