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了车,一路驶向新疆,却在一进乌鲁木齐的地方就兵分两路——大部分人、包括阿宁,继续按原计划进戈壁;只有黑眼镜和张起灵两个人,要先去格尔木市拿一样东西。前天阿宁在车上给向导打了电话,说没这样东西,谁也进不了塔木驼。
黑眼镜跟阿宁笑道:“美女,你就这么放我们跑了,不怕我们再也不回来?不然你也跟着一起吧。”
阿宁也笑道:“您真会开玩笑,就算您跑了,张先生也绝对跑不了。”
黑眼镜看看一边的张起灵,一脸心无旁骛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想这哑巴的面瘫真是天然好伪装,要是这美女知道自己和张起灵都是别人安插的内应,不知道会作何表情。
和张起灵并肩而行是一门艺术,诀窍就在于当他不存在,因为如果你胆敢多花一丝一毫的心思去揣测他在想什么、有没有在注意你、他是不是想说话,都会被逼疯。黑眼镜试了几次便知道,饶是热情友善如自己,也别想和这哑巴有一丝一毫的唠家常。
于是他们一路无言,直走到一座破旧无比,上了锁的老房子,从外面看像个集体宿舍、或者是老病房一类的地方。不过不管是哪里,都肯定已经非常久没有使用过了,因为那锁上都是厚厚的锈迹和灰尘。
黑眼镜呵呵一笑,伸手就要扭那把锁,张起灵却很意外地挡下他:“别碰。”
黑眼镜看看他,遵命把手放下了。哑巴张说话的时候,别问为什么,照做就可以——除非你想费力和他打一架。黑眼镜显然懒得跟张起灵发生任何冲突,这一趟,他是拿钱办事。
所以他们从围墙翻了进去。一进了院子,张起灵的表情便和方才的木呆呆判若两人,他像一只巨大的夜行动物蛰伏在那里,戒备的眼神审视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时不时还有少许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
黑眼镜在一旁默默地旁观,只觉得越来越兴奋。看来这一次,不光是解连环有所图谋,连无牵无挂的哑巴张都被卷了进去。他们要去的地方,一定不简单。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某种潜藏了很久的饥渴被呼唤出来,那是一种对危险的极度渴望,让浑身的骨节都在咯咯作响……
张起灵没有在院子里呆多久,而是迅速按照阿宁出发前的指示,进了一间地下室。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一进去黑眼睛立刻嗅到一股很不好的味道,不是腐臭之类的,而是他无数次在墓里曾经感受到的,名为“死亡”的气息。
黑眼镜小声道:“哑巴,我们得快点走。”
张起灵点点头,点了个火折子。这房间的中间有一口巨大的棺材,黑眼镜看见这摆设,觉得似曾相识,像解家分家那间地下室。但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看见房顶上,悠悠垂下一缕长长的黑发,轻盈动人,宛若在水中漂浮。
张起灵立刻把火折子灭了:“有个禁婆在这里,你快点下去,我在上面看着。”
黑眼镜呵呵一笑,正和他意,下去看看有什么东西总比跟女鬼纠缠好玩。于是他发力去推那具棺椁的盖子,棺椁是石头打的,很沉,黑眼镜勉强推开可容一人穿过的缝隙,就听见黑暗中,张起灵好像已经跟那禁婆缠上了。他蜷起身子跳了进去。
棺椁下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室,里面乱七八糟摆了许多杂物,黑眼睛没有带任何照明用具,只能用手摸索。很多灰,还有些粘腻腻的缠在手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很不舒服的感觉。这时,外面又传来些许异样的动静,好像还有人说话,然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黑眼镜屏气凝听了一会儿。他不担心哑巴张会被一只禁婆干掉,他怕的是来点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比如突然冲进来一队人民警察之类的……但是手上的动作没停,很快,他就在那一堆垃圾中间,摸到一个圆圆硬硬的东西。黑眼镜咧嘴一笑——真的在这里。
还不等他得意,就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冲着他的脸扑过来。黑眼镜险险一躲,地下室狭小,脑袋在墙上磕了个结实,差点磕碎他引以为豪的眼镜。他揉揉脑袋,庆幸地傻笑,刚才居然吓出一身冷汗,还好怀里的宝贝没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