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不足几里,他就会看到一具腐烂的尸体被蚊虫围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绕开,不远处又会有另一具,直到进了森林的深处,才得以缓和。
回到山间小屋后,他先是把换来的种子撒在了提前耕好的土地上,又浇了一些水,搬来枯草盖在土壤上,为种子遮阴,免得这毒辣辣的七月阳火把它晒死。
紧闭的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披着一头火红色长发的少年,杵着一根棍子靠在门口,一月来的相处,让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学会了隐忍。
“你回来了。”
“是啊。”梁羽辞点点头,把换回来的衣物拿出来洗:“你也别老站在门口,太阳毒的很,你要是在屋里闲不住,搬个凳子去树底下坐着也好。”
布衣点点头,慢悠悠的回屋,拿了一个矮凳子往阳光下走,他的腿脚现在还是很不方便,一挪动下身已经缝合好的撕裂伤口便会隐隐作痛。
“城内依然进不去吗?”布衣心灰意冷的问,一开始他并不相信戴着玉佩那些守门的守卫会不让进,却没想到,玉佩被没收了不说,还险些害的梁羽辞被追兵赶杀。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做愧疚,什么叫做有家不能回,什么叫做心痛。
“嗯。”梁羽辞用力搓着衣服,他知道布衣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可还是极其的嫌弃这些脏衣服上有怪味,点点头安慰道:“城内杀了许多人……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里面的人好像出不来,已经没有人在城外守着,都被关在了城里。”
布衣不吱声,目光低垂着看着脚边爬行的蚂蚁,抬脚踩死一只,将脚移开,却发现那顽强的小生命还在一点一点艰难的攀爬着。
“我父王就没有派人来寻我吗?”
“满城都说你已经死了,送葬那天的情景你也见着了吧?”梁羽辞父亲还在世时久居宫中谋生,什么样的肮脏事没见过,他只冷笑:“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弄来的骨灰,恐怕也是你的衣服吧。”
☆、楚由
以前总是活在父王的保护之下,宫里的人对他鞍前马后,没有半点违逆,这种溺爱之下的关怀,让他逐渐忘记了,宫中也是一个狼窝虎穴,他的那些兄弟们,恐怕巴不得他早死。
谁让龙椅只有一把呢。
“布衣。”梁羽辞见布衣望着脚底发呆,一副神情落寞,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喊了一声:“你也不必介怀,如果你知道,我们殿下曾经经历什么,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还有一个国家存在,不是吗?”
“被你说的,我都有点想见见你那位殿下了……”同样身为皇子,同样是天之骄子,同样落难,却是不一样的境遇。
梁羽辞话题只要扯到彬鸢身上,整个人就神采奕奕,搓衣服的手劲也大了许多,他和煦春风般的眼眸里尽是温柔,一点一点的说着。
布衣从小呆在宫里,对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好奇的听着。
“殿下他呀,好像什么都会,明明是一个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却落了难。殿下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自愿舍弃皇族之籍,贬为商籍。”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水井边洗着衣服,一个坐在树下,挺着腰杆细心的听着,阳光很毒辣,如果心里平静,这阳光也是温暖的。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布衣好奇的询问,将头靠在树干上,斑斓的影子洒在脸上,他闭着眼睛认真的听着。
“我的父亲,一直支持大皇子那一派,大皇子落难后,支持大皇子那一派的人都锒铛入狱,诛九族。那日,我出门在外,躲过了这一节风波,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满城的通缉,我无法想象,当自己跪在城门口,看着城头父亲、姐姐、兄长、还有侄女们的尸体时,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城门口,也追随着他们而去……。”
“我被押上断头台,是殿下救了我,殿下说,父之过与我无关。殿下答应了皇上,每年给朝廷上贡将近半壁江山的国库,才换得了我的苟且。”说到这几,梁羽辞心情很悲哀,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仿佛还能看见至亲的尸体被挂在城门口,风吹着一晃一晃的。
“这就是你那位殿下为什么一直经商的原因?”布衣问,其实他倒觉得那人一走了之,还怕被抓回去不成,这天下天大地大,哪儿去不了,所以不赞同的说道:“他为何不带着你们远走,还怕被抓回去不成?是我就走得远远的,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不就成了。”
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坐在树下的红发少年,否定的说:“命途多舛,布衣,难道你在宫中就没有兄弟姐妹吗?”
布衣对上梁羽辞如深渊一般寒冷的双眸,浑身一颤,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文弱书生的身上看到了一股杀气,虽然那不是冲着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被吓到了。
这股浓浓的怨恨,他到底恨谁?
“有,可那些并非我亲兄弟,不过是一些低贱的妃嫔所生罢了,怎可和我做对比?”他不削的说道,虽然性格改变了许多,可还是非常的看不起自己那些身份低下的兄弟们。
“你错了。”梁羽辞接着晾第二条衣裳,把皱折抹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浑浊:“殿下他对谁都很好。他最喜欢与大殿下一起,堪比兄弟,情同手足。彬觞当上皇帝后,把大殿下挖去了双眼,困在地牢里。殿下千辛万苦才把大殿下从牢中解救出来……”
后面的事情,梁羽辞一点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