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址离第一医院不远,李熏然有点印象。他开车,欧阳霖打电话回去询问详细情况。手机开了免提,信息中心新来的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讲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动听。她说发现最先发现尸体的是邻车位的业主,现场据说挺惨,报案人惊吓过度,已经被送到第一医院去吊水了。
挂电话之前,她随口讲了句:“我听他们说,被杀的那个还是个人物,好像是哪个医院的院长,挺年轻的呢,可惜了。”
话音刚落,李熏然全然不管他们现在还在大马路中间,猛踩一脚刹车。手机随着惯性摔到了脚底下,欧阳霖猝不及防,要不是系着安全带,肯定早就一头上去跟挡风玻璃亲密接触了。他胸口被勒得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原本跟着后头的车子鸣着喇叭从他们旁边开过去,司机降下车窗朝他们大声骂了一句:“我操!有你们这么开车的吗?神经病啊!”
欧阳霖也想骂人,但是他不敢,因为李熏然的脸色太难看。这人掏了好几下,手却一直滑,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又抖抖索索地按了几次,才终于把电话拨了出去。
听筒传来无机质的等待声,不紧不慢地让人心烦意乱。欧阳霖看见李熏然的手下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嘴里还在毫无自知地小声念叨:“接啊,你倒是快接啊……”
然而电话那头最终还是由等待接通变成了忙音。
欧阳霖眼见着他神经质地来来回回反复拨了好几次,没有回音却一直锲而不舍地打出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了?看着怪吓人的。”
眼见着不对,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喂……李熏然!”
李熏然像是被惊醒了似的抬起了头,这种不冷不热的天里,他竟然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眼睛迷蒙的不知道看向那里,半天才像是找回了一点神志:“……欧阳?”
这种全然的失态终于让欧阳霖意识到了什么。
他打了个颤,背后凉凉的像是卧了条蛇,又湿又冷。
然后他尽力克制住自己心里逐渐蔓延开的不安,不冷不热地说:“我可提醒你,交警那帮家伙可看我们不顺眼好久了,你可别把尾巴送过去给人抓啊。”
眼看李熏然还是懵的,他不耐烦地开始解安全带:“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
但凡还是男人,绝不会承认自己不行。可李熏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点点头,配合地让欧阳霖把自己拉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那个人不会是凌远。凌远没事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停车场里去做什么呢?何况他那么忙,可能是在开会,也可能是在手术。他是李熏然的男朋友,不是李熏然的私人专线,没有义务24小时全天待命,不接电话也是正常的事。
可是即使心里知道这样,他仍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去拨号码。
欧阳霖心一直悬着,趁着红灯,偷偷地打量李熏然。而李熏然无知无觉,仍然机械性地不停地按着手机。
他的模样太可怕,然而好奇心是人的天性,更是一个刑警天生的职业嗅觉。即使是在这样要命的关头,即使知道这样不对,欧阳霖仍是没忍住,偷偷去看李熏然的手机屏幕。
让他失望又惊讶的是,李熏然的手机上显示了四个字。
老不正经。
欧阳霖第一反应就是好笑。下一分钟他开始回味这四个字的意思。仿佛是福至心灵,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准确地抓住了一根飘忽在空气里的几乎看不见的线索。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李熏然会在一瞬间就变得如此反常,不由生生地打了个寒颤。方向盘在他手下抖了抖,连带着车身也晃了几晃。而李熏然甚至都没感觉到他的失常,在不知道打了几遍之后,他终于放弃拨号,手肘支在门上,一手撑着头,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路,整个人都笼罩在显而易见的颓败里。
应该有人说些什么,可现在唯一能说些什么的欧阳霖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不知道是该说李熏然你他妈居然跟个男人在一块了,还是该说李熏然你放心,凌院长他不会有事的。欧阳霖有限的脑容量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当机了。
拯救他们的是电话铃。
李熏然几乎是凶狠地抓起了手机,他嗓子有点哑,带着点儿急切和不确定:“凌远?!”
凌远的语气里安抚的意味远大于疑惑,他说:“是我,熏然。我刚才在会诊,手机忘在办公室了——你有事吗?”
事实远没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他在办公室里看到手机上来自李熏然的未接来电时当场就出了一身冷汗,各种血淋淋的场面活灵活现地从脑海里闪过。凌远一向对自己沉稳的手引以为豪,可他不得不回删了好几次,才输对了自己的锁屏密码。
一直等到听见李熏然的声音,他提着的心才终于安定下去。傻子也知道是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但直觉告诉他他不该问,所以他只敢用那种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的温和语气,权当自己从来没看见那明晃晃的37个未接来电提醒。
他的问句把李熏然难倒了。欧阳霖分明地看见他很细很小心地吐了一口长长的气,似乎是怕电话那头听到。然后他艰涩地笑了一下,几乎能听见生锈的齿轮在他喉咙里嘎吱作响:“没什么事,就是刚才路过你们医院,想你了。”
如果,如果不是他精神状态太差,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多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