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陈安修看地很认真,即使那些情节和场景他在小时候已经看过无数遍,但现在回顾仍觉得津津有味。
章时年对电影的兴趣不大,他更多的是在关注陈安修,皱眉的,抿嘴的,微笑的,光影交错,明明暗暗中依旧鲜活的表情。有这样一个人相伴,他的下半生绝对不会无趣,就只怕有趣太过。
人来了,又走了,又来了,又走了,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街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放映机和荧幕没人拆,就这么放着,陈安修也过去过了一把干瘾,夜里起风,吹得荧幕像鼓足的帆,陈安修对放映机也不熟练,上面的人正着的,倒着的,歪着的。
蒋轩夜里起来关窗子,听到街上还有动静,他开门出来看了看,就见到电影还在继续,但人只有两个了,一个在胡乱摆弄放映机,一个站着在看,荧光下能看到两人脸上真实的笑容,这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电影,别人无法打扰,世界在这个有风的夜里就此沉寂下来。
屋里大床边还摆着一张小床,上面两个孩子已经酣然入睡,林梅子抱着自己的女儿文茵调整了一下睡觉的姿势,看看旁边的文峰,她心里叹口气也帮着拉拉被角,已经迈入三十岁,此时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可同时又要照顾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她真有点心有力而力不足的感觉,婆婆是个富贵闲人,姑姑这边晓磊明年也要结婚了,结了婚很快就会有孩子,而且姑姑已经不止一次和她抱怨过,文茵是孙女带着也就罢了,为什么文峰也归他们家带。
蒋家毕竟不比之前公公在位的时候,姑姑对蒋家那边的人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和婆婆,尤其说不上话。
“以前事事让着她,现在还当自己的是局长太太呢,还想事事压我一头,没门。如果不是看在你和蒋轩的面上,早和这种人撕破脸了。”这样的话听多了,都有点麻木了。婆婆和姑姑年纪了,想让她们改改脾气是不大可能了,以后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总算她和蒋轩现在的工作都不错,慢慢来吧,总会好的,林梅子披着衣服在床边坐下,拿出放在床头的随身记事本看了看,十月一号是他们检察长儿子的婚宴,已经发了请帖,必须去,十月五号是同学吕方女儿的满月酒,关系不错,也得去。钱都取好了,只等那天送过去。到处都是需要钱的地方。
蒋轩进屋,带进来一阵风,林梅子合上记事本回头,问道,“门窗都关好了?怎么去了这么好一会?”
蒋轩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钻进被窝躺下。
林梅子见他不说也没多问,关灯上床。
“我刚才看到安修了。”蒋轩忽然开口说。
“这么晚了,在哪里见到的?他从外面刚回来?”林梅子背着他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他和章时年在街口那里放电影。”
林梅子很快抓到了话语中的关键,她翻身坐起来问,“你说放电影?”放电影的街口离着姑姑家的小超市很近,他们晚上还抱着孩子去看了一会。
“是放电影啊,怎么了?”蒋轩没想到林梅子的反应这么大。
“这么说,今晚的电影是安修弄的?”
“可能是吧。”
“安修结婚了。”黑暗中林梅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怎么可能,他不是和章时年在一起吗?怎么结婚?况且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也没通知咱……”他的话乍然中止,因为他想起那个没接到的电话。他心里有个隐隐的声音,说不定是真的,说不定安修真的结婚了。二十多年的情谊,却连曾经最好朋友结婚都不知道,不是不唏嘘的,“如果是真的,明天去补份礼金吧,你手边的钱还够吗?不行的话,我明天再去取点。”
“给张检和吕方那边的钱还没动呢,先就安修这边吧,明天我过去问问。”
“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恩,早点睡吧。”
身边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但林梅子没睡着,她闭上眼睛,想起那会放学后,她常去陈家那边吃饭,那个熟悉的农家小院,夕阳西下,她和安修在门口的桌上写作业,晴晴和天雨在屋里看电视,陈婶要带学生,经常不在家,陈叔就在院子里的小炭炉子上炒菜,饭菜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安修有时候忍不住就会凑过去,陈叔就会从锅子里挑片r_ou_给他,接着天雨天晴也会从屋里跑出来,陈叔也会招手喊她,“梅子也过来尝尝味道。”
有时候听到村子里结婚噼里啪啦地鞭炮声陈叔就笑说,“人家家里有结婚的都放鞭,我家壮壮是要看电影的,到时候实在没电影的话,我准备把家里的电视机抱到大街上去放。”
林梅子忍了很久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渗进枕头里,终究是回不去了。陈婶白天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
季君恒和陈天雨在陈安修的院子里窝了半夜,站了又坐着,坐了又站,现在只差洒点水就长蘑菇了,班头也围着他们脚边转来转去,因为认识他们也没叫,只是监视着不肯离开。
季君恒伸手在班头脑门上lu 了一把说,“知道你忠心,别转了,眼晕。”
班头闻言趴下来,继续盯着他。
季君恒快被它气晕了。
陈天雨掐灭手中最后一根烟,搓搓冰凉的脸说,“不等了,还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