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不论现在如何,我从来没有想过背叛,也从未背叛。”
前方是那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黑暗葬岗,满地残尸、令人作呕,而他抵着树,不愿去看不愿去想,头一次软弱到只想做个自欺自人的孩子,止步不前。
然而莫洛看着他,一字一句分明温和,却偏偏是在将他推向这些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师兄,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样子的身份,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任何选择,也无路可走,以前或许还有老首席护着你,可是现在没有了。你睁开眼,看看清楚,你必须要看看清楚了!你难道甘心成为他人取乐的工具,甘愿做皇帝的禁脔吗?”
莫洛抬高了声音,这是她第一次撕破了任何的伪装,在她的师兄面前如此强硬,如此嘶声力竭。
“人总是要长大的,师兄,我知道这和你的原则、和你一直以来的观念不符,可想要活下去,总是要有所选择、有所放弃的,你难道就真的要迂腐至此,为了一个不属于你归宿的国家,一个暴戾荒淫的皇帝愚忠至此吗?”
莫洛心高气傲,她是不愿成为别人的棋子,也不愿让自己所在意的师兄一直这样无望地活着。她甚至觉得,与其这样浑浑噩噩,无希望地受尽他人的折辱和亵玩,倒不如直接抹了脖子干净。
只是对着她的师兄,她不能、也不会这样说,但即便是如此,她也第一次在贺知舟的面前如此明确地展现出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想要他的师兄彻底悔悟。
看着现在莫洛强硬的模样,贺知舟不得不真正正视起了他这个师妹的野心,也不得不承认,她再也不是那个被自己一直护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观点、自己的决定、和自己的心思。
贺知舟沉默了很久,他并没有因为莫洛所说的怀疑自己,也并没有去质问什么,他只是抬眸看着这个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姑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莫洛,”他说,“你说了这么多,可你究竟是在劝服我,还是在劝服你自己?”
贺知舟没有再去看莫洛的表情,他只是敛眸,继续道,“当时你说,‘不想成为他人手上的刀剑,也不想成为棋盘上面的棋子,比起打打杀杀,阴谋算计,更想生活的安安逸逸。你也想要涂脂抹粉打扮地漂漂亮亮;也想无忧无虑地和姐妹们聊天;想嫁给一个良人,相夫教子’,是不是?”
莫洛因为他刚才的话脸色微僵了一会儿,现在又听见他这问话,只好硬扯出了一丝笑容,“是,我确实是这么说的,师兄记得很清楚。”
贺知舟却是摇头,“可是你之前也有说过,‘你不喜欢一直做别人的走狗,不愿意处处受人限制、受人命令,时时刻刻身不由己’。”
“那又如何?”莫洛站的很直。
“……我以前只以为前面是你的气话,可是现在想来,那才是你真正想说的,早在那时候,你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莫洛惨然一笑,并不否认。
“是,师兄,我骗了你,可我终究是不像你,我很早以前就没有任何的选择了。”
“师兄,我不能否认我的私心,但我也真的是劝你,该收起一些你的天真了。”
她对着贺知舟突然笑了笑,眼中的情谊并不似作假。
“若是你能够为了你的忠诚把我交上去将功补过,或许我还能够放心你一些呢。”
……
莫洛去见了贺知舟的事情虽然看似是神不知鬼不觉,可实际上,赵如徽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也没有想着要避开什么,简直就是大摇大摆地去了贺知舟那里,不过这一去,可是立刻就发现贺知舟的情绪不太对。
“怎么了,见到你的师妹反而不高兴了?”
赵如徽随手给他倒了杯子茶,坐在了他的对面,准备强行扮演知心哥哥。
赵如徽都坐在他面前了,贺知舟自然也不好再发呆,抿了抿唇,还是开口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赵如徽倒还真是小看了他们师兄妹之间的了解程度,没有想到他们光光凭借一次谈话就将事情说开到这种地步。赵如徽捏着杯子许久,他知道贺知舟并没有那么地脆弱,所以并没有做什么无用的劝慰,反而是看着贺知舟,终于将自己疑惑了许久的问题提了出来。
“知舟,若我真的是个蛮不讲理、荒淫好|色的皇帝,若我没有发现半点的问题,没有提前设计好这一切……面对这样恳求你的莫洛,你又会如何选择?”
贺知舟没有想到赵如徽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打上直球,他想过要避开这个话题,想过换些好听一些说法哄哄这个幼稚的皇帝算数,可事实上,他沉默了良久,终究也只是苦涩开口。
“……或许我不会帮她,但我终究会救她。”
听他这回答,赵如徽却反而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他伸手捏了捏贺知舟紧绷着的脸,并不介意他下意识避开的动作,和他惊疑的神色,反而是温柔地冲着贺知舟笑了笑。
“你知道吗,我并不生气,我甚至很高兴,至少你没有想过要骗我。”
贺知舟看着他盈盈带笑的眼睛,一时之间实在是疑惑他的心究竟是有多大,在这样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