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朱色印记仿佛在他的眼底融散晕开,深沉与鲜红,交杂成为了更为深邃晦暗的神色 ,赵如徽看着这一页字迹微微敛眸,却是低声喃喃,“所以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偶然,有的世事千千万万个因所最终导致‘必然’。”
他赵如徽本来就是自负的人,没想到上辈子败地如此不明不白,阴影盘踞,险些都成了心魔纠缠,而如今潜龙再临、明暗倒转,这场局,有的是时间慢慢解!
……
暗一从影阁赶回来的时候赵如徽早已经收敛了全部的神色,悠悠闲闲看不出方才半点阴郁,此刻正躺在小榻上休息。
一个个漂亮的宫女为他捶背捏腿,女官小心地递着精致的点心,赵如徽就一口一个吃着。
宫中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哪个不是味道一流造型精致?不管是酸的甜的、软糯的香酥的,主子喜欢哪个口味就送上哪个口味,这种集天下供养一人派头,可不是后世有钱就能够买得到的。
暗一看着面前摆着水嫩嫩晶莹的马蹄糕就流口水,实在是没忍住伸出贼手偷捏了一个,放到嘴里瞬间露出满足的神色,见赵如徽只顾着闭眼享受,又忍不住照着刚才的样子顺了个枣泥山药糕。
能够在御书房侍候的宫女内侍早都是老人了,都是绝对忠诚的,虽然有时为了避嫌退下,但他们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暗卫的存在,现在见到暗一这个活宝样子都忍不住弯了眉眼。
就在暗一伸出魔爪抓向第三个点心的时候,闭目养神的赵如徽终于是似笑非笑地睁开了眼。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偷食儿都偷到孤面前了。怎么,贺知舟刚才那样子还没给你教训,你也想抄几卷书试试?”
刚刚贺知舟那副表面镇定交接犯人,实则早就心不在焉的样子再度浮上眼前,暗一“噗”的一声差点儿没把刚偷吃的给吐出来,顿时认怂,“别别别,我那字儿可不比贺知舟,白白污了您的眼,不好不好!”
赵如徽摇了摇头,“瞧你那点儿出息,想要吃什么就让御膳房去做,孤的暗卫首领,总不至于还指使不动御膳房。”
暗一顿时眉开眼笑领旨谢恩,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现在人已经在暗卫的地牢里面了,您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置?”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把消息交给刑部,让他们对外把这个案子的结果公开就是了。”
暗一应了一声,顿了顿,却又神色有些犹豫地说了一句,“那个屠夫那里,还需不需要在审审?”
赵如徽微微一顿,人坐正了一些,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是问了一句, “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发现什么了?”
暗一揉了揉鼻子,“不是我,是贺知舟,刚刚交接的时候他突然提了一句,倒是没具体说什么。不过我想着他不会空穴来风,最少也是觉得哪里有些怪异才会这么开口,所以来问问您。”
赵如徽颔首表示知道了,但他心间百转,却没有表现出来太多,只是道,“既然如此你就再去审审吧,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如果凶手确认无误,就通知周尚仁吧。”
周尚仁便是那个年过六旬的礼部尚书。暗一应了一声,就下去吩咐了。
他们主仆各有安排,贺知舟却如同喝了黄连水,有苦都没处哭。
皇帝说让抄书,那就只有抄,皇帝说三日后要检查,那就不但要抄,还要把字写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
但六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就算是在现代用更为普通的水笔、钢笔,一个人在急速的抄写状态下,也大概只有每小时三千字不到!而一旦换上繁琐的毛笔,贺知舟再怎么努力一个时辰也就抄了四千字——这还是他有先见之明,将每个字抄成了蝇头小楷,否则再去注意一撇一捺,那真是不知写到什么时候去了。
一个时辰四千字算起来确实不少,但一天十二个时辰,时限为三天,就算贺知舟不眠不休,吃饭的时间也不要,满打满算一共也就只有十四万。所以,别说只给他三天,就是给他十天也抄不完这些东西。
但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皇帝说了,最最忌讳的是“没有尝试,就畏惧险阻”,这意思不就是能抄多少抄多少吗?
不管怎么说,这三天以后的数字都不能太过难看。
只是到了最后,贺知舟实在是被逼的没辙了,干脆把笔一扔,摊开两张纸双手齐齐上阵。
而这次也没了原本特意保持的工整规矩,奋笔疾书、行云如流水,虽然不敢给皇帝飞草书,但这字迹,也实在是差不多了。
好在贺知舟字写的确实不错,一旦不再刻意掩饰,里面流露出来的潇洒风骨到让人耳目一新。
整整三天,除了每日送过来的饭菜草草用过,贺知舟连房门都没出一步,真是废寝忘食、不知日月,就连偶尔微微小寐也满脑子的白纸黑字,硬生生熬的是双目通红,满眼血丝,抄书抄出了一股疯魔之感……
三日之后,房门被再次敲响。
挥毫泼墨的贺知舟如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袖子下的手还在不自觉地微微抽搐。
“贺首席?贺知舟?陛下喊你进宫检查呢。”暗一那幸灾乐祸的声音还在门外响个不停。
贺知舟绝望地用手一糊撸脸,半点也不想听到这个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 贺知舟【绝望j.】
陛下虽然确实是故意整贺知舟,但并不是随便乱闹哒!他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