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将军是个地理通,很清楚西山脚下的地形和村镇。
他们此时若是逃远了,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个受了伤的,恐怕很快便得送了命。而西山山阴的脚下林密路险,寥寥的村落分布着,与外界阻隔,大批人马进不来,搜查也不易,倒是可以暂时歇脚,再做筹谋。
萧乾带着方明珏在泥路上跑了半晌,才见前方出现了一豆灯火,摇摇曳曳,似要被瓢泼大雨浇灭。
萧乾没急着去投宿,而是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此处易守难攻,也很难寻到,才拉着方明珏走过去,“先借宿一晚,再做打算。”
方明珏点头。
他整个人已然冻得瑟瑟发抖,若非是跑出来前萧乾抢了一件披风给他裹上,恐怕他就得冻成了冰雕。
萧乾在矮墙外打量了下院内,才去敲门。
一个披着蓑衣斗笠的矮瘦身影慢腾腾挪了出来,走来推开门,是一把苍老和善的声音:“谁啊?”
“老人家,我们在山上迷路了,想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萧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尽力亲和笑道。
那斗笠抬起来,露出一张苍老的妇人的脸。
老妇人没应声,睁着眼看了萧乾一会儿,突然一把抓住萧乾的胳膊。
就在萧乾变色,将要甩开时,老妇人脸上露出一个喜不自禁的笑容:“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娘就知道,你得了空一准儿得回来看娘。”
萧乾一怔,与方明珏面面相觑。
老妇人也顺着萧乾的视线看见了方明珏,只见她眼珠子一瞪,“哎呦”一声,笑得眼睛都没了:“这大姑娘俊的!是你给娘找回来的儿媳妇吧?咱家壮就是有本事……快,快进来,这雨大的,都给淋湿了,快进来!”
方明珏脸都绿了。
萧乾却笑了。这位老妇人许是脑子出了点毛病,将他错认成了离家的儿子。
“老人家,我不是您……”萧乾被拽着进了院子,正要解释,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一顿,转口道,“娘,您慢点,地上滑。”
“哎哎,娘看着呢。”老妇人闻言更高兴了,显然被儿子关心是件让她极其满足的事。
两人被老妇人带进了屋内。
屋内陈设极其简陋,地面上还泛起了一层潮,泥乎乎的。但床边却放了两个小火盆,烧得正旺,让这森冷的屋子也变得暖了几分。
老妇人翻出几件旧衣裳,便说去给两人熬姜汤,自去了厢房。
方明珏也没什么讲究,拿了衣裳便换。萧乾见方明珏背对着他边脱衣裳边克制不住地发抖,便一把将人塞进了被子里。
“你……”方明珏惊了下,转眼便见萧乾起身,却是将老妇人端来的热水拿来,拧了抹布给他擦身。
方明珏被烫得一哆嗦,拢了拢被子,拿过抹布,“我来吧。”
萧乾戏谑地挑了挑眉,转头去点了蜡烛。
昏黑的室内立刻亮堂起来。
此时萧乾才终于如释重负般坐进了椅子里,脱了湿透的上衣,随意擦了擦上身,然后解下裤子。屋内狭窄逼仄,方明珏正对着萧乾,见状忙垂下眼,耳根烧起薄红。
但仅仅只有一瞬,下一刻,方明珏猛地抬起眼,嘴唇微颤:“你……你受伤了?”
萧乾为了不引人注意,逃亡方便,在中箭之初便一箭砍断了箭羽,虽说这样难以取箭,但至少行动方便。到了此时,刺在小腿上的箭伤暴露出来,已是一团糜烂的血泥。
幸好此时衣衫尚厚,将血水全包裹在了衣物内,不致流淌。
“小伤。”萧乾笑了下,从桌上摸到把剪刀,对着烛火烤起来。
方明珏微怔。
一路萧乾行动自如,半点不见滞涩疼痛,未成想伤得如此重,这哪是小伤……
方明珏起身穿上干衣裳,蹲到萧乾腿边,低声道:“我帮你。”
“心疼了?”萧乾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小皇帝的机会,把烛台塞进他手里,“帮我照着点。”
随后他躬身抬腿,随意擦了擦伤口的血水,利落地将剪刀掰开,刺进了伤口。
萧乾并非第一回料理箭伤,也正如他说的,这在他眼里不过是小伤,只要不发炎溃烂,很快便会好,甚至都不影响行动。疼痛都是可以忍受的,若不能忍,无非是尝过的疼还不够多。
将箭头剜出来,如剜了块血淋淋的肉般。
萧乾额上滚滚落汗,面色微白,但却一声未吭。只有方明珏看着他的伤口和神色,嘴唇咬得死紧。
然而此处没有伤药,但幸而伤口虽难看些,却并不深,萧乾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拿过方明珏手里的烛台,直接开始烧伤口。
方明珏的脸色登时苍白如纸。
他听闻过这种疗伤的法子,但有没有用另说,未免也太过残忍。而萧乾却是司空见惯般,仿佛烧得不是自己,而是烤羊腿。
“地上凉,坐床上去。”
脸侧忽然被温热的手背贴了下,方明珏怔怔抬头,见萧乾已经处理完了伤口,撕下布条包扎好了,正要起身穿衣。
萧乾笑着望着他,蹭了下他的脸。
一晃而过,但方明珏还是看见了他手心的伤口,几乎是一刃断掌。
“怎么了?”萧乾诧异。
方明珏闻言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出手抓住了萧乾的胳膊。
这人的发丝仍湿漉漉得滴着水,贴在脸侧,衬得这张英俊冷毅的面容无端多了几分狼狈的不羁。许多道血痕叠在眉间脸颊,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