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昆一计不成,也懒得再召见他们这群酒囊饭袋, 招待了没几日,便直接将人轰出了京城。
高衡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就有人水土不服犯点毛病,早没看见他们在京城犯病, 偏偏在这时候。高衡烦躁至极,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有心早早回去, 但却碍于伪装,只能慢慢跟着。
随手掂了掂摊位上的一枚玉簪,高衡又瞥了一眼牵着马走进城门的颜知秋,漫不经心地将几颗碎银抛给摊主, “买了。”
小贩手忙脚乱接住,一看,“公子,给多了!”
“小爷我今日心情好,赏你的。”高衡望着眼颜知秋离去的方向,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
“哎,公子……”小贩要追,却一眨眼,便见人群里没了那位锦衣公子的身影,又看了眼手里的碎银,喜不自胜地塞进腰包。
高衡看似慢悠悠溜着弯儿,但身影却极快,没多久便穿过一条小巷,站在巷子口,望向对面的一间小裁缝店。
他先将外面锦袍脱了,换上方才从路上小摊顺手买的一件粗布衣裳,又摸出一个小木瓶,手指伸进去沾了些棕褐色的药水,在脸上细细地抹了一遍。
边抹边不住地向外瞟,生怕颜知秋比他脚程快,一会就来了。
药水抹完,他拿出块湿乎乎的帕子,使劲儿在脸上搓。渐渐地,他的肤色白了许多,眉毛也掉了,变得没那般浓密,稀疏而极细,被刀锋修裁过般。鼻梁也矮了点,鼻头形状改变,圆润润的,不再尖刻。
他的脸上一处处细微之处改变,等到整张脸擦完,便跟换了张脸似的,年龄明显小了太多,又回到了那个意气少年。
他又将衣裳里垫肩的东西扯了,鞋里的东西没动,舒坦至极地甩甩肩踢踢腿,戴上个面具,快步出巷子。
高衡到了裁缝店门口,毫不见外地伸手将门外的木牌一转,变成了“歇”字,大步走了进去,还带上了门。
柜后的伙计瞪圆了眼:“你这人怎的……”
“来盘桂花糕。”高衡压低了声音道。
伙计一愣,目光立时慎重了许多,打量着高衡:“你有钱吗?看你这穷酸样,能出多少?我们这的桂花糕贵得很。”
高衡笑了下:“三十三两三。”
伙计起身,低声道:“哪边的消息?”
高衡小声极快道:“有人盯上这里了,先撤三日,再等命令。”
伙计脸色一变:“杨晋动了?”
高衡有点懵,不知道这接头的在说啥,但他本就是个冒牌的,多说该露馅了,便一点头,“快动吧,迟恐生变,立刻就走,外面我来掩护。”
说着,高衡借着袖子,半遮半掩地露了下一枚令牌。
伙计目光一沉,心里的七分怀疑立刻消除了三分。
又见高衡一脸慌张紧急,一想这么个撤退两三日的小事也耽误不了什么,没人会用这来搞他,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他可不想拿命赌一把。
心念电转之间,当下便点了头,快速收拾,从后门匆匆跑了。
高衡也没好奇地多转转,狡兔三窟,这里不会有什么重要消息,便也从后门出去,又藏进了巷子里。
不多时,颜知秋来到了裁缝店门口。
此时他虽然仍是风尘仆仆,但并没有那般狼狈了,显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是去梳洗安顿了。
高衡心里嘿嘿笑,他早料到如此了,不然也绝不会敢冒这个险。
颜知秋算是被晋南这千峰万仞给折腾惨了,但知情况紧急,一刻也不敢耽误,略整了下形容,便匆匆赶到此城内大晋暗部的据点。但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一个“歇”字!
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颜知秋脸都气绿了。
边境要塞,如此紧要的一处情报据点,居然还敢玩忽职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颜知秋转身欲走,却又不甘心,上前拍门。
高衡看到此,正乐着呢,却忽然见那紧闭的门一开,一个高大的青年不耐烦地皱起眉,睡眼惺忪,冷淡地往外一瞥,“大正午的,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了?进来吧。”
颜知秋气得冷笑连连,一脚踹门就进。
高衡离着老远就认出来了顾宴那张冷脸,虽然早知晓他尾随自己在后,隐在暗处为两头传递消息,但许久时日未见,一时还有点恍惚。
眼见颜知秋进了门,高衡顿时明白顾宴要干什么了,心下着急,绕到后门便蹿了进去。
一推门,颜知秋竟已跟顾宴交上了手。
高衡一看,干着急,手上没家伙,抄起一把椅子来咣咣咣就砸了下去。
“卑鄙!”
颜知秋被顾宴牵制,一时真没防备这个进门就发呆的面具怪。匆忙之下躲了一下,却没躲过后面的许多下。其中一下好巧不巧砸到了颜知秋在归途中的伤处,他一时吃痛,身躯倾斜。
顾宴哪会放过这等机会,短刃斜刺,抹向颜知秋的喉间。
颜知秋大骇,向旁一躲,却听“咣”地一声,头晕目眩,整个人浑身一震,栽倒在地。而顾宴的短刃也正好接上,鲜血喷出。
高衡举着椅子都快哭了:“我的好大哥!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不对……你都没说!这可是颜知秋……朱昆的心腹,出现在此地必然有要事,抓个活的还能……”
顾宴甩了甩短刃上的血,直接掏出封信函递给高衡,“这便是他身上带的消息。比他慢一步,我在南越境内截住,紧赶慢赶,追他到这里,必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