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涯下了滚梯,往右走了两步浅笑着回身等苏原,苏原拎的箱子能有二十斤重,很沉,踏到地面踏板时踏板都颤了颤,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任天涯皱了皱眉,刚迈了一脚准备接应一下,脸色猝然一变。
踏板,松了。
苏原还没来得及感受脚下的失重和裤腿的扯拽感,衣襟便被吊车一般的大力薅了过去,没拿住的箱子横甩撞到旁边装饰的大花瓶,碎片翻飞,他下意识的侧身护住任天涯,在任天涯震惊的目光中,搂扯着双双跌倒滚到了墙根。
“救命啊,快关电梯,掉里头人啦!”
“报警报警,打120!”
“快点救人啊,要一起回老家的,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呐。”
因临近春节而蒸腾出来的热闹嘈杂瞬间被跌撞惨叫声打破,仿佛前一秒的平安喜乐都只是幻觉。
有超市导购员跑过来关心情况,苏原摆了摆手,把被他压在身底的任天涯拉起来,两人靠着墙大口大口喘气。苏原转头,看着正皱眉揉腰的室友,他们相识一载,熟悉起来不过半年的事,纵然看穿了他随性的外表,知他可信可靠,可谁能想到,他会令人踏实到如此地步。
“你耳朵流血了,刮到了?”任天涯温热的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耳朵,语气焦躁。
苏原方感到耳上有一股水流的凉意,他抬手摸了摸:
“可能刚才花瓶碎片刮到了,没事。你怎么样,磕到哪没有?”
“背包缓冲了一下,没大碍。”
任天涯反复检查一番,确认只是个小口子,才狠狠松了口气,他看向滚梯处,撑着地站起来。
滚梯早已停了,围了一圈人,110和120还没有赶到,有超市经理带着几个保安在那里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任天涯两人身在圈外,能清晰的听到人们的议论。
“我刚刚慢一点就也掉进去了,太tm吓人了。”
“有人掉里?”
“两个!一个整个在里面,一个卡了脚,啧啧,这大过年的。”
混乱哀嚎的场景似曾相识,任天涯闭了闭眼,无心再看,他俯身向苏原伸出手:
“能站起来吗?”
这只手并不细腻,手背干燥,指腹长满了薄茧,还有细碎的伤痕。这是基层调试人员特有的手,苏原自己也是一样,然而和这样的手握在一起,相同的粗糙褶皱摩擦着,有电流般的麻痒感直通入心里。
苏原起身站定,赶忙抽出手拍了拍灰,从身上飘出一堆毛。
任天涯把住苏原的肩膀令他转过身去,黑色的羽绒服布料上三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其中一条开在靠近后颈的帽子衬布上。
“你后面刮坏了好几处。”
苏原感到肩膀上的手加重的力度,手主人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任哥?”
任天涯猝然松开手。
“这没法穿。”
他拧着眉环顾四周。
那个导购员还在,忙道:“除了这位先生的耳朵和衣服,其他还好?”
得到两人确认后忙道稍等,转身跑到那边跟副管模样的男人说了两句,那人正焦头烂额,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痛快的点点头。
导购员很快拿了件普通的藏蓝色羽绒服和一包创可贴过来,赔不是讲情理说了一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拿了东西道了声谢很快离开了现场。
他们在第二天凌晨六点回到了家。
一路上没有就这件事谈论一句话。
直到洗了澡各自回房前,苏原叫住了任天涯。
“任哥。”
任天涯一手搭着房门扶手,另一只正揉着毛巾擦头发,闻言看向他。
“如果那时,你没有成功,肯定会被我拽过去。你……不怕吗?”
任天涯凝视着他。
苏原曾经多次面对过这双眼睛,嬉笑的、温柔的、歉意的、包容的,却从没有一次如当下这样,令他迷惑、忐忑,令他一眼望去,就沉溺在那汪幽潭中,越陷越深。
任天涯突兀的低头笑了笑:
“花瓶碎片飞过来时,很有可能会伤到你的头,这些小东西高速飞溅起来的威力你应该清楚,你犹豫了吗?”
“那,那不一样。毕竟是小东西……”
“没什么区别。”任天涯上前一步,两手拉着毛巾的两端,微微俯首,这举动突破了安全距离,苏原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原儿,意外发生时人的反应最难解释,好在现在的结果很好。由意外激发的感动往往会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近。但时间长了,感动淡了,我们会看不惯彼此的一些习惯,甚至发展到厌恶,到那时反而要受这个所谓恩情束缚。比如你的一板一眼、你的精打细算,还有我,我这个不着调的——gay。既然如此,何苦让意外影响我们的关系,就让它那样过去不好么。”
苏原错愕,但与任天涯相似的人生经历,令他迅速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任哥,你,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胸腹中一团难以描摹的情绪鼓胀翻滚,他竭力压了下去:“对。有些人能临危相助,却未必能成为朋友。有时我确实不太理解你的选择。但任哥,成年人间的友情本就是在共同话题之外给彼此留有余地,我虽不理解但我尊重你的选择。这一点你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