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朗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然而这次他鼓足勇气,一下子扑到那个窗子处打开往外看。
窗外没什么特别的,是一条僻静的公路,街对面是一排非常老的居民楼,估计还是三四十年前造的,李晴朗知道这地方,原本这块地要建经济适用房,都拆了一半了,居民早已搬走,窗户里空空荡荡的,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开发商和政府一直没谈好,这块地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突然,在傍晚的夜色中,有个窗户闪过一道光芒,似乎有个人影划过。
李晴朗跳了起来,他发现小北的意思也许是指窗外对着的这幢楼!
他立刻打开门冲出去,小北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直线距离并不长,但是绕路出小区花了不少时间,李晴朗气喘吁吁地赶到那幢楼前,一进去就有些愣住了。
破败的楼里不是没有人,而是人太多。
散落着破碎砖瓦的室内,到处堆放着硬纸箱和空酒瓶,还有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絮,发臭的盒饭,如果你仔细看,那黑乎乎的一团里,有生物在蠕动,一个脑袋从一堆垃圾下面探出来,咧开嘴看着他。
这里是附近盲流的大本营。
李晴朗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还是开口问:“我找顾义强,顾义强在这吗?”
那些颜色各异的人打量他,眼光有好奇有恐惧有厌恶,李晴朗正不知道怎么办,小北赶上来了,那些人一看小北,反而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一个老人操着难懂的方言说:“春霞在楼上,楼上。”
李晴朗正在困惑,光秃秃的水泥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带着口音的女人的声音传来了:“咋了嘛?”
李晴朗转过身去,楼里没有照明,只靠外面马路上微弱的路灯光,但是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是之前他在小区门口见过的,那个侏儒女人。
那女人看见小北,对他笑了笑,转头看见李晴朗却是一愣,怯生生地和他打招呼,一双眼睛里是那种处于底层很久的胆怯和谨慎。
李晴朗看她和小北的表情,不像是刚认识的模样,心中的疑问简直要爆炸了,他邀请那个女人出去聊聊。
第17章
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和喝的,三个人找了个干净的花坛坐下,就着路灯的光线,李晴朗和那个女人聊起来。
那女人叫刘春霞,x省人,当然是家乡太贫困所以来z城打工,但是以她的身体条件,人家都不愿意要,于是只有拾荒为生。
虽然是拾荒,但是比她之前在家乡的生活,说实话还要好些。她的老家重男轻女十分严重,回去除了干活,也许还会被当货物一样转手到某个深山沟里去,她倒宁愿在外面这样漂泊着。
z城号称国际化大都市,自然容不下她们这种在夹缝中讨生活的人,她来z城快三年,只敢在城郊周围拾荒,还得时刻做好被清理的准备。
她在这一块活动的时间也不长,今年才来这个区,像上次那样在小区门口被保安训斥,简直是家常便饭。
她认识小北,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有一天顾义强喝醉了酒,把她骗到家里企图强暴她,小北帮了她,于是两人就结下了这样非同寻常的友谊。
她有空去小北家,帮他做些打扫收拾的活儿,小北允许她拿走一些食物和衣服,有时候她出去拾荒,小北还会跟着以防止她被欺负。
这两个被社会抛弃的人,形成了奇妙的共生关系。
李晴朗默默不语,之前他不是不知道,在城市的角落,发生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但是人们同情心的阈值都已经被五光十色的信息调得太高,民工讨薪?儿童失学?病人交不起医药费被赶出医院?不如哪个大款潜了哪个女明星来得劲爆,不如油价涨了几个点让人关注,大家事不关己地看完的每日新闻,嬉笑怒骂评头论足一番,作为明天办公室的谈资,然后洗洗睡觉。
但是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此时此刻,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艰难地挣扎着活下去。
李晴朗又和她聊了会儿,渐渐刘春霞也放下了心防,李晴朗知道了那些菜都是她做好放冰箱里的,衣服也是她给洗的,说到那些猫狗的尸体,刘春霞说,有时候她拾荒,好多狗围着她咬,所以小北也特别讨厌狗,见到落单的狗都会捕杀,她劝过小北也不听,也就这样了。
至于腌制成咸肉的事情,她不好意思地说,是她教给小北的,反正那么多肉,不吃白不吃嘛。
李晴朗让她以后还是别弄这些了,有些狗很贵的,保不齐主人家就要找上门来。
刘春霞吓住了,问:“咋?狗还要钱买呢?要一百不?”
李晴朗没说纯种狗,几千都是正常的,这几千块钱,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买个玩物,却是有些人一整年的收入。
但是,当问她六月一号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刘春霞的脸色就一下子变了,连连说她不知道。
李晴朗劝了好久,刘春霞才支支吾吾地问:“大哥,你会报警不?”
李晴朗连忙保证不会,说我也只是担心小北,刘春霞才慢慢说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小北很反常,很焦躁,没吃晚饭就去了小公园,她也跟着去了,小北在公园的一角坐着,她陪着坐了一会儿,看小北安静了下来,就出去捡垃圾去了。
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她想起来小北,又回到小公园外,透过栏杆看小北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就以为他回去了,正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