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将玉蝉拿出来,对石吟红道:“请把这个给他,就说老家的人托我带给他的。”
石吟红摆手让丫环接了,笑了笑道:“既这样,拿过去,让姑爷看看。”
不一时那个丫环出来道:“小姐,姑爷说他不认得这个东西。”
石吟红笑了,那丫环将玉蝉放到江柳的手里,石吟红让人拿了一些碎银子,打了个包裹,对江柳道:“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了,这些你带走吧。”
江柳没有拿那些钱,抱着孩子走出了石家的大门,大冷的天,朔风劲吹,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雪,雪花大片大片的飞舞着,孩子饿得直哭,江柳麻木的走着,孩子越来越沉,江柳就坐在路边,她穿的很单薄,可是她没有觉得冷,给孩子喂了一次奶,她又往前走去,以前她还有个目标,有个盼头,可是如今她觉得天地茫茫,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了红莲寺的大门。
天依然阴沉沉的,江柳坐在寺外落满雪的石阶上面,从包袱里面取了一张草纸,咬破手指,写了起来。
这张纸十九年后,韩江洲从方丈的手里接过来,打开,上面只有四句话:
江南水畔江柳长,江洲岸芷汀兰香。
遗君玉蝉双魂魄,碧落黄泉枉断肠。
作者有话要说:最长的一章!当当当当。。。。。。
☆、八十三 随心
丢丢混混沉沉的躺着,梦境里一片扯天扯地的大雪,雪花大如席片,他坐在红莲寺的门口,越变越小,渐渐的就成了十二三岁的模样,第一次见到石念青的年龄,他依然额发垂髫,穿着红褂蓝裤,面上是带着笑的,唇角弯弯的翘起来,这样的自己看的梦里都暖洋洋的。倏忽而已,那个十二三岁的自己不见了,石阶上面是一个小小的襁褓,熟悉的入骨的寒气从石阶上面渐渐的涌上来,那种冷,入骨附髓,终其一生难以去除。十九岁的丢丢看着梦里那个婴孩,冻得发青的脸蛋,乌紫的嘴唇,小小的胸脯哭也哭不出来的急促喘息着。
丢丢觉得那个婴孩身上的恐惧孤独,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时光仿佛重合一般,相同的寒冷痛苦,相同的口不能言,不同的是梦里的他尚在襁褓,梦外的他已经成年。
有人低低的絮语,有人用手抚着他的额头,有人将药喂到他的口中。一时口中用充满了苦味,又有银针刺破皮肤,在穴位里捻动。
丢丢的眼前浮动的明明灭灭的都是那张发黄的纸张上面红色的字迹,那是血写的吧,真傻,用血写的字,熬得自己一条命都干了,别人也不一定珍惜。殷红的流出来,写成字,转眼干了,当时流血的痛也渐渐的感觉不到了,连自己也觉得不过如此罢了。
心里痛的几乎想要就此死去,醒来一会了,可是却不想睁眼,不想面对。感觉到光影的变化,光线渐渐的转暗,又是黄昏。
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韩江洲坐在他的面前。
韩江洲抓着丢丢的手,喊道:“莫离。”
丢丢看着面前这个人,消瘦的五官,沧桑而痛苦的眼神,这个人竟然是他的父亲。原来他早在三年前就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不再是孤儿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觉得快活,反倒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倦怠潮水般汹涌而至,一波一波的将他淹没。
韩江洲的故事离他好远,那更像是一个别人惨淡的过往。
可是那过往竟然是他血脉里的痛苦,是他一生孤苦的源头。“遗君玉蝉双魂魄”江南江柳,一双痴人,只余下两个孤魂罢了。
赌了命的江南还能让他日日不忘,夜夜难安。那个苦命的江柳干脆什么也不是,只是他生命中消失了十九年的影子罢了,只是这个影子也为了他将那条鲜活的生命挂在那个古庙的树林里,一抔黄土,十九年空寂,不为人知。
不是每个故事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这个故事惨烈的让人无法承受。
丢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叫做“父亲”的人。
怨他恨他,似乎又没有理由;认他唤他,怎样开口,在这样的满目疮痍的感情之中。
他的母亲爱的决绝,丢了他。他的父亲干脆不知道世间还有个他,十九年前,他娶了石家小姐的时候,丢了的又是什么,大概是耐心的寻觅和等待吧,哪怕是一年的时间。他为了出人头地的理想丢了江南,又为了对江南的承诺丢了对江柳的守望,当然,一同丢掉的还有他这个没有出世的孩子。
“姑爷,我叫丢丢。”
韩江洲一颤。
丢丢目光望着虚空,淡淡的道:“十九年前,我就叫这个名字,是红莲寺的师兄们起的。”
韩江洲将他手握的紧紧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我以为你和你娘十九年前在那场水患里面就没了,你没有看到当时那个场面……”
丢丢闭了唇,不说话。
韩江洲给他掖了掖被子,他坐在这里一直没有离开,看着他昏睡的面庞,这个人竟然是他血脉相连的儿子,他身上也流着江南的血,这是他在这个世间和江南唯一有联系的人了。他还有机会补偿,不是吗?
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韩江洲没有心思去管,他反倒有种真相大白的轻松,算了,怎样都好,这一次他不会再放弃了。无论为了什么,他也不会再放弃和江南有关的一切。
看着丢丢躺在床上,被子底下瘦的几乎没有起伏的身子,心里痛的滴血,他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