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天坐在沙发上,朝手指头上哈了一口热汽。把盒子仔细拆开,低头一看——里头躺着一根一寸半长的黄铜莲花样的实木香筒,边上附了一盒精致的线香,印了烫金的雪泥鸿爪四字。
乔奉天把线香的盒子拆开,端到鼻尖嗅了一下,非常淡雅芳实。再嗅便是醇厚,如同高大杉木坐落出一片密林,甘凉而有日月之气,第三嗅则有甜味,则有蜜韵。
乔奉天不是香痴,也不大接触这些东西,但只凭眼睛去看,鼻子去闻,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他低头看着这么一个小方盒,小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给郑斯琦发了个短信。
手机号码是上次郑斯琦过来的时候,他留的,再次把这人的名字添进联系名录里,蓦然有一刹失而复得似的欣愉,不可名状,非常微妙。
郑斯琦这边正在教工食堂吃饭,一勺上海青一勺血旺豆腐,咸得郑斯琦连要了三碗西红柿汤。听手机震了,就掏出来查看。
“郑老师,您这东西我不能要,晚上我让枣儿带回去了。”
郑斯琦夹了一筷子米饭进嘴,回复,“别,收着。”
“你这是赔本儿,我一天做一顿饭至多二十块够仨人吃,匀枣儿头上七块钱都不到,你这一盒子东西直接把下半年的都给预定了。”
郑斯琦见他算的清清楚楚,不禁抵着鼻尖低低笑,继续回,“见你屋里有熏香,就心想你应该喜欢,喜欢就收着。”
乔奉天扶额,倚着沙发噼里啪啦按屏,“老房子有蟑螂,我是嫌被子一股樟脑丸味儿我才摆了一个的,我真不讲究这个。”
“那我给都给了。”
“您……您可以把他退了。”
郑斯琦喝了一口汤,回,“这我同事从国外带的,我没花钱,你安心使,我用不上。”
“敢情您是借花献佛。”
郑斯琦又乐,回,“真对不起。你赶紧让枣儿把他带回来给我,我回头自己买一份新的再给你送去,成么?”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恩,所以,收着吧。”
这人和怎么和他一开始的人设不太一样……乔奉天盯着手机屏里的对话框,咬了咬手指头。
手机又震了,乔奉天点开一看,还是郑斯琦发来的。
“注意你的手。郑彧回去要总说你流血,下次你可能会直接收到一台快递来的洗碗机。”
乔奉天刚要回,又紧跟来了一条。
“别不好意思,到付。”
乔奉天读完,突然一下破功,捧着手机笑出来声儿,把郑彧和小五子吓了一跳。
郑斯琦吧,好像真的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第28章
郑斯琦赠的线香乔奉天是完全舍不得拿来熏樟脑丸的味儿的。要不得多铺张多奢侈?等他七老八十有个院子养条狗了,每天闲来无事能喝茶逗鸟不操闲心的时候,差不多能玩玩儿这些东西。
这辈子是八成甭想。
乔奉天拉开了卧室的一扇移门柜,把香筒和线香仔仔细细又放回了盒子里,理了理柜里几件换洗的衣服,腾出一个四方大的空隙,把盒子小心摆了进去。
拉上了柜门,乔奉天又忍不住抬手嗅了嗅指尖。很神奇,只那么拿起匣子触了触,指头的肌理纹路里都染了淡淡余韵。不及香本身那样浓郁敞亮,倒香的更委婉,更迂回。
乔奉天低头碾了碾指头上一块莓子似的微凸的红肿,抿了下嘴,把双手揣进了外套柔软的口袋里。
隔周天晴,春和日暖,杏雨梨云。
李荔早早来了店里,心情颇好,欢愉地哼着首跑调跑去了姥姥家的民谣。手脚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麻利,替杜冬调好了发尾软化的定型机,又跑去门外路牙子上收拾晾出去的一溜干发巾。
乔奉天正低头帮一个年轻男人推头,瞄了一眼李荔,见她着了一身水红的新衣。双排扣式的短外套,里头压了一件半高领的黑色打底衫,底下是同色的a字裙,脚下一双半高跟。
挺张扬浮气的颜色,胜在面庞俊俏年轻,衣衬佳人。
乔奉天挑眉,玩味看了一眼杜冬,朝她抬了抬下巴,道,“中六合彩了?”
杜冬弓腰,把定型剂一层层覆在客人的发尾,嘴里噙着笑,眼睛也弯成了细细一道儿,“她倒想。”
“你也不对劲儿。”乔奉天盯着他。
“老子正常的要死。”
乔奉天关了电推剪,手往他下巴上一指,瞪他,“你小子在职高考试的时候,一跟我作弊就恨不得脸上挂个‘老子在抄给你看呢’,你别跟我装蒜。”
杜冬心思大,不是能藏住事儿的人。
“嘿嘿。”果然憋不住地扬了扬眉头,咧起了嘴,“你猜呗。”
“你俩等等要去扯证?”乔奉天眼皮抬也不抬地说。
杜冬的勾起嘴角霎时扬到了耳朵根。
乔奉天手下的电推剪不由得一顿,抬起脸怔了一刻,眨了眨眼,上下扫了杜冬一圈儿。
“真的啊?!”
“我俩就先登个记,不办酒。”
理发的客人也像是得了什么值得听一耳朵的消息,俩人都回头玩味地瞅着这个人高马大的光瓢理发师,看他满眼拘不住亮烈笑意。李荔也推了门,把手里的干发巾一条条码齐在胳膊弯里抖抖,在阳光下飞扬出精灵一般细小而缥缈的灰尘。她抬手冲乔奉天”噼啪噼啪”打了两个脆亮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