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诏,夷五族!
他听得分外清楚。但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勾勒出竟仍是他温存的笑颜。
何其讽刺,何等耻辱。
昏沉了许久,倏尔从一间破寺庙中醒来。他发现自己穿着粗布烂麻,身边还放着几些钱。一时间,他茫然若失,忘记了他为何于此。直到他起身,发现的自己左腿僵硬得难以动弹,他才回忆起那张狰狞的脸,和他那根饱经风霜的马鞭。
佛狸!!!
他撕心裂肺得怒吼着。回音在房梁之间互相撞击,久久不散。
于他人生,仅此一回。
于是,他成了一个瘸子。他跛着脚,一路南行。一路上,街头巷尾到处流传着崔浩的死讯,一路听闻,或惋惜哀悼、或落井下石。一路狼狈,一路不堪,一路梦魇。所幸后来,他遇到了卢度世。而后,他成了人们口中那隐居在山林之间,鹤驾仙游的桃简居士。
当初,他曾选择忘怀。他强迫自己忘却他曾疯狂的爱上过一头野兽,忘却那头野兽曾给予他的伤害。他甚至毒瞎自己的双眼,只为不看到自己浑身上下的痕迹,那是被他占有过的证明。忘了他,他确实做到了。那一阵子,他确实心如止水。看不到,听不见,也不再想念。
直到有一天,卢度世告诉他,刘义隆欲将北伐。那一刻,深知佛狸脾性的他绝望了。
马蹄声消失了,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让他再熟悉不过的喘息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后,一个紧紧的拥抱,他的周体被包裹于那个人的胸怀。
“你还是来了。”
第36章,桃简的三天(1)
时至十二月冬。瓜步虽不如平城那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也是湿寒连绵、北风刺骨。百花凋零,只有篱笆内植着的那几株梅花,独落喧妍,袅袅暗香袭人。
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佛狸紧紧抱着他,他的双臂牢牢的包裹着他冰冷的身子。耳鬓厮磨,深浅不一的亲吻自眼皮慢慢滑落至脸颊,再吻下脖间,他一寸也不肯遗漏。佛狸唇齿间吐出的气息犹如艳阳烈火,可始终无法融化他——自始至终,崔浩都犹如一柱冰山,纹丝不动、无懈可击。
“佛狸,你可是来欣赏你的杰作?”桃简冷笑道,“看到我又瘸又瞎,你可满意?”
“跟我回去……”佛狸的吻却比方才更为激烈,不顾崔浩的质问,他只是一直喃喃重复着,“司徒……我爱你。 跟我回平城…… 跟我回去……”
“司徒?谁是司徒?!”崔浩终于按耐不住愤怒,只见他勃然大吼道,“放开我!你这头畜生!”佛狸一愣,崔浩乘机奋力挣扎开去,而后踉踉跄跄栽进屋内。砰…… 他重重摔门,紧紧栓牢。那声响彻天,回荡在幽幽空谷,却吓不退拓跋佛狸。
“开门……”倚着门,佛狸敲扣着柴扉,“崔浩,开门……”
“开门…… 崔浩……”
“开门…… ”
自夕阳西下,至夜阑寒月,佛狸未曾停歇。直至黎明朝霞,那声声乞求才渐渐消散。
桃简端坐在起居室,彻夜未眠。听得门外似是没有了动静,他便起身拄起拐杖。他打开柴门,院内空荡无人,只有一缕晨曦照耀上了他的脸庞。
他走了么?不,他没有。踢踏……踢踏…… 灵敏的听觉分明是又听到了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额尔,周身竟不复寒冷。
“崔浩。”佛狸下马,同样也是彻夜未眠,他的嗓子里却添了几分沙哑,“刚才去树林里,想打猎,但没有猎物,所以只摘了些野果……你饿了吗?”
“这儿哪有什么猎物?”桃简转身走进屋内,却没有带上门,佛狸揣着野果,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屋内俨然有序、干净整洁,仔细回想,和昔日的司徒府似乎相差无几。崔浩也不制止佛狸,只回头冷冷丢下一句,“把鞋脱了。”
佛狸放下野果,俯身脱了靴子,置于崔浩的木屐旁边。而后,他踏上一尘不染地板,缓步走向崔浩。手里下意识的触摸身旁,方才发现那马鞭已交予了拓跋浚。盘腿坐于崔浩的身后,佛狸展开双臂,又是一个紧紧的拥抱,而崔浩不闪躲也不迎合,只挺直腰杆子端坐于前。
“你饿吗?”依偎在他后脖,佛狸用脸颊摩挲着他光洁的皮肤。
“不。
又以嘴唇包裹着牙齿佛狸亲咬着他的耳垂,“那你冷吗?”
“不。”
“那你……”佛狸伸头,从耳畔轻吻他的脸颊直至嘴角,却迟迟不敢覆上嘴唇,“那你恨我吗?”
“恨。”
“所以……你弄那些道符来诅咒我?”伸手轻轻解开他的衣带,佛狸的声音越发低沉,“想想我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还会怕那些巫蛊诅咒么?”
崔浩忽然笑了,笑的是那么好看。
“你知道么,我真的想过怎么报复你。”崔浩掰开佛狸的手,转过身去,一片袒胸露乳。他的眼睛虽已失明,但他却依然能够摆出最佳的角度,他面对着佛狸,“而我也想到了,自从我听说刘义隆欲将北伐,我就有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报复你的办法。”
“什么办法?”
“六月,刘义隆北伐。我就知道你必然不会及时还击,一来是你要示弱以判断战局,二来是你要等到十月,十月天寒马肥,黄河冰封……” 崔浩一把推倒面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