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
皇帝近身,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叹气,伸手接过梳子,试探性,握住发尖,一缕缕梳理整齐,初次做这些,居然手脚利索,动作麻利,一会子功夫便将散落的头发拢在一处,拿红绳系好。
秀白呆呆看他一眼。
“我好像……”许是睡得太久,少年嗓子带一点沙哑:“听见有人在唱歌……”
七秀坊的歌谣,幼时坊主哄他入睡时唱过,每夜轻拍他的背,喃呢温柔的曲调,他在令人温暖的馨香中沉睡。
皇帝让人端过一盏茶水,递到嘴边:“喝一口水。”
秀爷居然乖乖用嘴角抿一口,慢慢咽下去,火烧似的嗓子好受许多,他难得的温顺,眉眼低垂,小孩子一般怯怯看着皇帝,只看得康熙心头一酸,险险落下泪来。皇帝收收情绪,淡淡说道:“许是你做梦,朕再此半晌也未曾听过歌声。”
秀白手指紧紧攥住毯子,柔软的短毛扎进掌心,整个人怔怔半晌,良久回过神,吐出一口气:“是我做梦吧。”
呆滞随着浊气吐气,秀白眸光再度清凉,一瞬间变的清冷淡漠,他看一眼康熙,独自起身,掀开薄毯,宛若幽灵一般,在空中飘荡,下一刻人已在五丈外。
皇帝目光一直追随他的身影,直至进屋方才收回,榻上余温尚在,手摸一摸毯子,能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温暖,嗅一嗅,鼻间残留浅浅冷香。这次换他出神,坐在桂花树下,时间慢慢流逝,夜风寒冷,李德全小心提醒一句,皇帝被惊醒一般,喃喃半晌,嘴里吐出犹豫的话:“让御膳房传膳,朕和他,不,朕……朕去……朕去永和宫,朕去永和宫用膳,别打扰他。”他话语吞吞吐吐,眉宇间抑郁疲惫清晰可见。
“喳,奴才这就去。”
李德全有眼色,旁人也极有眼色,等他找个小太监跑一趟永和宫回来,皇帝身边悄然站了个人,太监副总管服饰,李公公气的红眼:好你个魏珠!当着你李爷爷的面儿往上爬?奈何皇帝心情不佳,他咬牙咽下嫉恨,挪到另一边站着去。
秀爷独自用过晚膳,膳食比昨日多了四道,八菜一汤,食材新鲜,洗完澡,身上犹有水汽,他坐在床边如木偶,实则魂游天外。
小伊布在空间打滚。
白色篮球场大的实地上多了一张软绵绵毛绒绒大沙发,米白色,温暖舒适,它滚一滚,舔一舔毛,再滚一滚。
“哪儿来的?”
秀白呆滞。
小伊布鄙视:“这都不知?你吸了龙气,任务开始,我自然有了联通空间的能力。”
话音刚落,秀白眼睛一亮。
不想,它又接上一句:“送个沙发买个电脑啥的可以,大活人就无能为力,作为一个新上任的系统,本大人能力不够送你离开。”
它说的是实话。
秀白笑笑,垂然无力,盘腿坐在沙发上,难得的触感比起皇宫里的大床好上太多,掌心按一按,沙发弹力十足。他微微出神,历经两世,脑中记忆模糊,能记得的不多,他记得第一世有美满的家庭,有温柔的母亲威严的父亲,后半生戏剧发展,私生子上门,家产旁落,母亲病死,不过,渣父没好下场,私生子上位,掌握大权后找机会弄死爱指手画脚在外又造私生子的父亲。秀白想,他是没机会报仇了。
第二世惨惨烈烈,前半生凄惨,后半生浮萍有根,虽远可缠绵不断,七秀坊,大唐江湖,都是家之所在。
所以,他想回家。
回大唐!
想听坊主在唱一次歌谣,听一次高师伯箜篌绝响,看一次水云坊七秀剑舞,此生足矣。
秀爷目光坚毅冷锐,如剑去蒙尘,闪闪寒光,烨烨生辉。
“我先出去。”
“咩?”
“皇帝宠幸嫔妃去了。”
“好机会!”
“?”
“xxoo有剧烈情绪波动!!”
伊布举起爪子。
秀白霍然起身,眼睛发亮,右手成拳狠狠一锤左掌心,恍然大悟:“对啊,我为何没想到,听他墙角!”
棕色小脑袋连连点头。
下一秒,空间不见秀白人影。
床前,僵坐已久的秀爷猛然一晃身子,灵魂归窍。侧耳细听,门外十米远,两个呼吸清浅,显然有一点功底,看来有点麻烦。秀爷点击一键换装,黑色套装上身,黑红搭配,黑色劲装无袖,红色镶边细丝,断水流的挂件和涛,最棒的是自带黑色面纱斗笠。秀爷早已忘记,这套衣服哪儿来的,不知是当年安白刷恶人谷亲密出的110品还是秀白潜伏恶人谷时从隐元会那群黑心商人手上买的。
总之,它在包包里,它在就好。
秀白给自己一个名动四方,上道剑舞,粉色花瓣飘落,落地冰雪消融,秀爷脚尖一点,从窗口跃出,他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先是雷霆震怒,守在门口两人被震得头晕目眩,转头来看,秀爷劈头盖脸将帝骖龙翔砸过去。
好机会!
蝶弄足,足下花瓣闪现,黑衣秀爷翻身上屋顶,脚尖连点,几个呼吸没了踪影。
恢复自由的两人揉揉眼,方才看见一道虚影闪现,也不知是不是出现幻觉,在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和床前依稀的人影,嬷嬷对望一眼,垂首敛目,死气沉沉木如蜡人,莫要多生是非,屋子里虽不是正经主子可那也是万岁放在心尖尖上的,开罪不起。
秀爷在风中狂奔,他速度极快,远方巡逻士兵只觉得微风扑面,下意识眯眯眼,一切正常,继续走。黑色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