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才刚刚攀上窗台,就发现自己直直对上了窗台上一个小鼻子。惊得他的脚在凳子上拨拉了一下,差点没再把屁股摔成八瓣。
郭承云大着胆子戳戳狼崽被晚风吹得冰凉的脑壳。
他踮起脚,看到草丛中藏得好好的大狼。
不是把村边的防护措施都加固过了,怎么还能进来?
没等郭承云把短刀举起来,大狼转身疾奔而去,身影渐行渐远。
郭承云无语:这是怎么回事,自个养不了,找人类当奶妈?
他把被暂时“寄养”的狼崽抱进屋,锁上窗,一摸狼肚子,果然饿得扁扁的。看来这是头公狼,没奶水养孩子。
郭承云给小狼崽喂饱奶以后,放它在桌上,从床头柜上拿来一个从世昭哥那儿顺来的ipad。
他把ipad架起来,顽皮地把狼崽子摆成端坐着听故事的姿势,播放ipad里面的一套中国成语系列动画。
山里不通网络,这些都是世昭哥在学校的时候专门下载给郭承云的,有孔融让梨、曹冲称象、海螺姑娘等。
狼崽子一直配合地坐在那里,十足一个忠实的小听众,但是听不听得懂有待商榷。
听了几个故事,坐不住的郭承云便改为播放流行歌曲。
当狼崽开始转头往窗外看,郭承云就明白,狼父接它来了。
狼崽走后,郭承云偷偷地点开世昭哥下载的网络文包,看的是一篇现代文。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词,“托儿所”。
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他整个脸黑掉了。
野兽对村子的袭击无预兆地偃旗息鼓,村人除了晚上派小队出去巡逻以外,生活大致恢复了正常。
然而从此以后,这没奶吃的崽子彻底赖上郭承云了。
晚上孤零一人的他,何乐而不为。
郭承云从傍晚就躲回房里,将已经不被大人允许打开的花窗,悄悄推开一条缝,用特制的窗钩子挂住,等待小狼的嗷嗷待哺声准时响起。
郭承云怀着看笑话的恶劣心思,每天都在旁边袖手旁观,观察这小玩意把掀动的鼻子和嘴挤进窗缝,但是由于缝隙小,它力气不够,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郭承云捧着肚子嘲笑够了,才汗颜地把它往外捅一捅,让开条道。
他把窗推开一些,狼崽就会挤进来跳到他脖子上——越来越大胆了。
郭承云尴尬地扒拉着狼崽子:“你别赖着我,我不是你娘,最多是你爹……呃,干爹。”
狼崽子的毛随着时间推移开始长出来,郭承云发现它眉心有三撇淡淡金色,就像唐朝女子眉间的花钿。它长得还比以前白了,灰毛掉了以后,长出来的却是白毛,比刚见到时的灰老鼠模样标致了不少。
“你是什么稀奇品种?”郭承云使劲地揉搓它的脑袋。
这天世昭哥给郭承云捎来两张大红剪纸。
郭承云见好看,就把大红剪纸对称地贴在窗户上。晚上点亮窗前的蟠龙灯,映红那对浮在水面的好看鸟儿,鸟儿名为鸳鸯。
灯亮的那一天,世昭哥站在窗下喊郭承云的乳名小千。
郭承云应声爬上凳子,把窗向外推开,趴在窗台上,发现此时世昭哥还是比他高,于是笑了。
世昭哥说:“你的窗子晚上从我家这边看过去很美,像是出嫁的新娘的窗。鸳鸯是外面的人信奉的东西,鸳鸯实际上并不忠贞,伴侣没了还会找新的。所以这里的人出嫁喜欢贴狼。”
郭承云点头。狼在村里其实是评价极高的生物,它们骁勇善战,生死与共,连他们从一而终的一夫一妻制都是村里人学不来的。
世昭哥在剪纸投下的红光中的那个表情,郭承云很难看懂。
大概是由于世昭哥来过,留下了人类的气息,所以狼崽子当晚来得非常迟,郭承云都以为它不会来,已经缩在被窝里扯平睡衣衣角,准备睡了。
听到迟来的叫声,他揉着惺忪睡眼去给狼崽开窗,冷得抖抖索索地抱着它,冲回被窝,往刚捂暖的被窝里一钻,倒头就睡——没投喂,也没归还。
郭承云次日醒来,发现自己是侧着睡,脖子埋着软软的一团,肉乎乎的。才想起昨天居然一个不小心留狼崽子过夜了。
郭承云扶住它翻了个身变成仰躺,将它挪到胸口,贴在自己心上。
他不急于将狼崽赶出去,反正不会被人发现,因为没有人会叫他起床。
郭承云看着天花板发呆。
陪伴他的,只有这只毛没长齐的野狼崽子。
狼患平息过后,二舅等人也陆续出了大山,投奔德国的郭母去了,曾经热闹非凡的家里变成一座空巢,只留下了郭承云、外公和长工们。
日子如白驹过隙,九月初,世昭哥又出去念书了。
没人管束的郭承云,渐渐胆子肥了起来,晚上带狼崽子出去溜达。他坐在随身小凳上念诗,狼崽子自个扑萤火虫。
月新。月半。月圆。月半。
要这样做个小地主,孤独到老了。郭承云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一生除了两鬓从黑变白之外,不会有任何变动。
在他望着月亮不出声的时候,狼崽子有个喜好,那就是趁机叼着他的手指当奶嘴玩,它的牙床长出了坚硬的牙齿,磕着郭承云的手指。
但狼崽子总是一副天真无暇的模样,郭承云觉得没什么好警惕。
小狼崽对牛奶失去了兴趣,但依据郭承云所知的狼的成长期来计算,它的断奶期远远没到,是个早熟的货。
它毛发间掺杂的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