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嵩一怔,低头看向地面花瓣,脸色铁青。
楚逸臣咬牙,眼前已看不太清,“酒中无毒,你——”浑身蓦地一痛,脑海嗡地一声,登时软倒在椅子里。
“给我搜,捉拿叛逆!”府中喧哗突起,杂乱的声音竟直往这边来了。
楚逸臣昏倒似乎让众人失去了主心骨,带甲兵士明枪明刀围上来时,楚离抿唇目视楚逸臣,心中复杂。
那日,楚逸臣对自己坦言此次事情颇多蹊跷,若果真遭逢大难,便能逃则逃,不需犹豫。
事到临头,楚离冷冷坐着,从未感觉到血液中天生的羁绊是如此清晰,这是他曾经意图忘却,意图斩断的东西。
火把照亮了轩榭,这里几乎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前方一身着虎贲甲的统领趋前下跪,“末将神策营统领宋哲威参见公主。”
文珏公主却丝毫不理,只缓步走近楚离,笑意冷寒:“本宫之事,岂由他人置喙。”她扬手便要落下,楚离乌黑的眼眸一冷,其中竟迸发出森森杀意,让本就剑拔弩张的情势更紧三分。文珏公主心中一悸,竟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
这冷香一般的杀气如洪流一般紧紧锁住她,叫不出来,动弹不得,一股恐惧从心底蔓延,她面色渐渐苍白,似裸露的肌肤被剑锋缓缓刺入,直投肺腑。她一咬舌尖,终于回过神来骇然后退。
“你——!你使得什么妖法?!”
她简直浑身颤抖,“关起来,把他们关起来!”文珏公主尖声道,“不,把他们两个关到一起!”她指着楚离,指着楚逸臣,宋哲威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文珏公主狠狠一巴掌下去,厉声道,“本宫的话你没听到么!”
“是,末将遵命!”
宋哲威一口气憋在嗓子里,他本想说这楚逸臣已被密令制住之时当即处斩,奈何公主此刻狠狠瞪着他,只得遵从。
“抓起来!”
立刻就有几个士兵上前将众人绑了,一路出府,竟被押上几辆马车。
楚离不动声色,与他同车的除了楚逸臣还有楚寒嵩,几个姨娘在另一辆马车上,楚氏子弟也都被分散押送。
夜深人静,车身一震,已是马声嘚嘚。
赶车的人正是那位宋统领,看来这幕后之人的确很在意楚逸臣。
楚逸臣靠在车壁上,面色苍白,唇淡如纸。楚寒嵩憋红了脸也难以动弹,目中便露出焦急之色。
楚离心中一动,凝气成音:“六哥,莫要妄动,我问你几件事情。”
楚寒嵩一愣,惊讶地看着他,唇微微一动,楚离又道:“只管点头摇头,外面那人功力不凡,被他听到声音恐有不妙。”
楚寒嵩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楚离面容在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只是那份清冷气质丝毫未乱。只听他沉吟一瞬,道:“此次乃是皇帝书信与父亲,意图结姻亲之好,特意让文珏公主亲至以示荣宠。眼下突然发难,你可认得爹身上所中剧毒?”
楚寒嵩凝思片刻,点点头。
“我内力特殊,并未受制。爹的毒,可有办法解?”楚寒嵩先是一喜,听得后来又无奈摇头,复又点头。
楚离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这毒可解,但眼下无此条件?”
楚寒嵩已镇定下来,目中似有哀色。
“此毒很快就会发作?”
一番交谈,楚离试探出楚逸臣身上的毒并非无解,但发作时痛不欲生,十日之后才会毒发身亡。
到了天牢,所有人皆被分开,一时之间哀戚之声连绵不断,稍有骨气的却是面露不屑。
一条阴暗的过道,两侧全是粗木栏杆分隔的牢房,地面时有爬虫鼠蚁乱窜,起初数十人到此被一一关入,士兵挟着楚逸臣和楚离二人,却是到得最后一间最深、最安静也是防备最森严的牢房。
石门被机关开启,两人被推了进去。
楚逸臣昏迷不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楚离待他们放下石门,才起身趋步过去,扶起他。
“爹……”楚离犹豫一瞬,指尖抚按几处要穴,真气微吐。
楚逸臣闷哼一声,睁开眼眸。立刻紧紧皱起眉,体内毒性已发作起来,紧咬牙关,只觉五内俱焚万蚁蚀咬,冷汗涔涔。楚离再次点按几处穴位,楚逸臣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双目微闭,复又张开:“为何不走?”
圆润的嗓音已沙哑起来,楚逸臣凌厉地看着他,楚离反问,“为何选我?”
气氛隐隐僵滞。
楚逸臣忽然放松下来,撑着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半晌,淡淡道:“你最有可能逃走。”他疲惫地闭上双眼,“奕儿虽懂武,却不如你十年如一日,他心思太重,总想兼顾。筱儿性子fēng_liú,太过顺遂,虽有心思,难当大任。玉儿体弱多病,本就是娇养。寒嵩有胆识,有智谋,可他却不懂武功。”如数家珍,楚逸臣语气淡漠,“所以,只有你。”
他没有刻意欺瞒,也没有夸大其词。
“既能以小儿稚龄逃脱敌手,冷静自持,年少智高,从小到大练武不辍,性情坚毅,就是……”他低咳起来,“咳咳咳,就是太过坦荡,不是当家人的首选。”
楚离心中升起一股酸酸涩涩之感,痛过之后即是逐渐蔓延的怅然。
他究竟是在期待什么呢?楚离冷冷自嘲。
“只是,你……”楚逸臣长叹一声。
楚离漠然道:“你身上的毒并非无药可救,我既能救醒你,也能带你逃出去。”
楚逸臣偏过头,长长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