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熟手来讲,穿条手链用不了多长时间。摊主没口子地应着,低头翻出鱼线,问清了尺寸,忙活起来。
趁这空当,雁游悄悄打量那枚宝石。它被镶嵌在一枚铜底托上,质地洁净无垢,十分紧密,没有气泡也没有棉絮。颜色却十分黯淡,看上去就像一枚仿制品——但那只是在外人眼中。雁游轻轻翻了个角度,宝石原本的浓艳色泽,顿时显露出来。映着夕阳,那泓滟影有如一朵最艳丽的玫瑰落在掌心,引得人移不开视线。随着手碗移动,上品宝石特有的六道耀眼勒线,也随之若隐若现。
他能识出这蒙尘珍宝,并非世人眼力不济,而是内中另有玄机——宝石的底托里贴了一层质地特殊的金属箔片,吸收了大部分光线,使得宝石的颜色黯淡许多。
这本是旧时用来防止钱财露白的办法。那会儿兵荒马乱,许多有钱人都变卖家产,转而买进黄金宝石等贵重物品浓缩财产,以便在撤离时轻装上路。
许多强盗就盯上了这部分人。那时飞机还是属于少数权贵的专享,一般阔佬也只能做船。强盗们伪装成乘客,暗中盯梢,一旦有人钱财露白,就在夜间僻静处杀人夺财,又将尸体推进海里,神不知鬼不觉。
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有钱人人人自危,便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伪装自己。金砖融成小块缝进腰带,金饰镀银再藏入行李箱角,名贵宝石则伪饰成仿品的样子……种种法子,以图瞒过强盗。
雁游估计,手里这块玫瑰紫宝石就是经过这样的伪装,以致流出原主人之手后,多年来被得到的人误以为是质地相近、色泽却与玫瑰紫有天壤之别的紫鸦乌。不受重视。最后七转八落,到了这小摊子上,可巧被他得到。
紫鸦乌除颜色黯淡、远不如玫瑰紫浓艳之外,内里只有四道白勒光,不比玫瑰紫有六道光。而这枚坠子的底座恰好挡住了宝石的三条勒光,如果不是老手,很容易就会被瞒过去。认为这它连普通紫鸦乌都不如——只有三道光的紫鸦鸟,同仿制的料货有什么区别?
这块宝石足有成年男子拇指大小。雁游记得,当年宝石行里有块略小于它的玫瑰紫宝石,被少帅夫人买走,开出了两万五千块袁大头的高价。因当时那老板买进它不过花了一千多银元,传出去后,业内人士无不羡慕甚至疾恨。
自己得到的这枚,现在行情又是多少呢?
“小伙子,串好啦。”
“谢谢啦,老板。”雁游掏出三元递给摊主,嘴唇忍不住轻轻翘了一下:不管它实际值多少,现在就只“值”三块钱。
☆、20 接风宴
把手链和玫瑰紫宝石一块儿揣进口袋里,雁游随着其他游客一起步出潘家园。刚捡了大漏,他心情极好,想要买点好菜回宿舍庆祝一下。
想起那天和莫老用餐的东兴楼,虽然老风味一般,但有道灯灯肉做得还不错,又与回去的方向顺路,便找了过去。
只是,他点餐的时候却遇到了点儿小麻烦:这会儿既没有从前的外带食盒,也没有将来的方便餐盒,一般都是自带饭盒、洋瓷碗什么的来打菜。服务员听雁游说要借个碗用用,愿意交押金,为难地说要先请示下领导。但她找上楼去,偏偏领导又不知到哪溜号去了,只得转而去问资历最老的厨师。
厨师正为今天的事心烦意乱,掌勺上灶全交给徒弟,自己蹲在后巷里一根接一根地抽劣质烟。服务员还没说完,他就不耐烦地挥手:“你忘了以前有人迟迟不肯来退押金还碗的事儿了?最后连累我们自个儿买了补齐。还是老规矩,熟客借,生客不借。”
服务员迟疑道:“这……他今天是第二次来,该算熟客还是算生客呢?”
厨师狠狠吐了个烟圈:“起码得登门三次才算熟吧,只来一次算哪门子的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