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发现容容呆坐在床的另一边,眼圈黑黑的,很憔悴的样子。
我问她:“一直没睡啊?”
容容说:“是啊,睡不着。”
我安慰她说:“没关系的,被警察问问笔录而已,又不是留下案底。”
容容摇摇头:“我没担心这个。”
她问我:“你不记得昨晚在舞厅发生的事情了吧?真服了你,居然在那种情况下醉倒,害我担心你被重击导致昏迷了呢。”
自己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厉害,几乎可以称得上宠辱不惊临危不惧。
我问容容:“昨天的场面很精彩吧?是不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容容说:“当时只顾着怕你被乱糟糟的人群踩到,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笑笑:“很危险吗?”
容容说:“你像只小猫一样蜷在地上,周围是四散奔走的人群,我怎么都没办法把你从人群里拖出来,只能蹲在你身边,尽量把你的身体抱进怀里。”
想象着平日纤细柔弱的容容用双臂围住我的样子,我有一些心疼,在那种场面里,她本身就是一个惊惶的,需要被人张开臂膀保护的小女孩吧?
我慢慢向她偎过去:“容容,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容容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想起昨天对她说的那些混帐话,我开始恨自己。半年前如果不是容容叫了小区物业管理人员破门而入,那次昏睡就是我人生永远的睡眠了;半年来如果没有容容寸步不离的陪伴,今天我的身体我的一切,会像我受伤的心灵一样,变成千疮百孔。
自己的父母都不肯像她那样再呵护我了,竟然还会说她像个丫鬟。
轻轻对她说对不起。“容容,我发誓不会再说出像昨天那样的话,你知道,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容容的眼睛,忧伤地湿润。
我有些惊惶:“你骂我吧,只要你能原谅我!”
容容忧伤地问:“青青,我可以吗?”
“始终记得我们成为朋友的那一天。初中一年级那个中午,下着好大的雨,我没有带伞,在学校大门口瑟瑟发抖,你坐在车里摇下玻璃冲我招手,我不动,你打开车门跑向我,用力拉我的手,大雨同时淋湿了我们两个人。”
“初中毕业我没有考进重点高中,你求了妈妈去帮我交捐资助学的学费,你妈妈在前面走,你拉着我的手跟在后面,整个下午都没有松开过;高二那年弟弟遭遇车祸,因为肇事司机逃逸,还是你拉了我的手在医院前后奔走,交齐了弟弟手术住院的所有费用。”
“我英语成绩不好,你坚持每天用英语对我说‘iloveyou!’坚持在每天分手的时候要我对你讲:”w!“渐渐把英语变成我语言的一部分;我家条件不好,你像妆扮自己一样拉着我去那些昂贵的专卖店,把我这个丑小鸭变成一只像你那么漂亮的天鹅……”
“和你一起走过的这些年,无论我遭遇什么样的不幸或者沮丧,你都那样坚决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幸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定要自信,快乐,永远坚强地行走。”
“我就那么相信了,相信你是上天派到我身边拯救我的天使,来牵引我走向福的。我一直那么认为,只要是拉着你的手,无论朝着什么方向奔跑,都是在奔向天堂。可是现在,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啊,酗酒,堕落,不顾廉耻。”
“你不愿参加高考,我陪你一起放弃;你一次次醉倒在酒吧,我扶你回家陪你到次日酒醒;你叫了男孩去宾馆开房,我彻夜等在宾馆的大堂里;甚至你怪我多嘴,嫌我碍眼的时候,我仍留在你身边不肯离去,是因为我觉得,我的天使,只是暂时受伤了啊,等你养好了伤口,就会象以前那样,张开翅膀,带着我朝着天堂的方向继续飞翔。”
“直到昨天,你拉着我,任由妈妈在你身后慢慢倒下的那一刻,才让我彻底心冷了,你怎么可以那样残忍,那是你妈妈啊,从小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呵护到今天的妈妈啊。对她你都能够那么绝情,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再回到从前天使般善良的样子呢?”
那些逝去了的时光,在容容的讲述中渐次鲜活。而伤痛在曾经的单纯快乐中越发清晰呈现,满目疮痍。
我一次一次泪流满面:“没有天使了,天使不是受伤,而是已经死掉了。”
容容伤心地抱我:“天使怎么会死呢?你骗我,天使就是神仙,神仙永远不会死掉。”
我哭着对她讲述那个肮脏的夜晚,自己怎样在垃圾池里绝望地挣扎,挣扎,然后一秒秒慢慢死去。
“回到家里吞掉整瓶药片之后,我一直努力的睁大眼睛,希望睡去之前能再看见爸爸妈妈的脸,能救赎我的,只有他们了。可是直到我醒来,医院的床头边只有你一个人。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已经被他们残忍地抛弃了。”
容容泣不成声:“青青,不是那样子的,不是。”
“不是什么?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我的家在哪里?我被欺负的时候,被伤害的时候,被恶徒强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肯回来看我一眼,不是抛弃,又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而已。”
感觉自己的心又在渐渐结冰。不知道,而已。他们躲进自己的家里,远远地离开我,任何事都永远不会知道。
“可是你不说,即使他们每天陪在你身边,怎么可能知道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