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书话从她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并没有走过来,而是隔着桌子把手伸得老远:“这是派出所的一张收据,前几天他们送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就先替你收着。”我想,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上面写的“嫖娼罚款”。看来,代书话是想留着这张单据,在唐俊生硬要把我留下的时候作为一件武器。现在已经用不着,于是把它作为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羽毛,企图压垮我的自尊。哈哈哈哈,我他妈值得让谁这么费心机吗!
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没有解释说这是替老疤交的罚款,心平气和地接过收据,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您费心了!”出门的时候,梁秋穿了一套俗气的大红套裙进来,一脸傲气。我笑着恭维:“这套裙子真漂亮。”梁秋虽然跟代书话是一丘之貉,但一个男人的恭维毕竟让她快乐,她立刻谦恭下来,高兴地问:“真的吗?”“那还用说,真的,你穿上,显得它更漂亮了。”她带着满脸喜气走进会议室,我则含笑走出金辉。
46、健忘症
我站在大街上,脑子里突然出现一段空白,仿佛刚刚从一场梦中醒过来。眼前是滚滚的车流,我像是被一辆公共汽车中途扔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既回不到,也看不到终点,我不知道下一刻我要去哪里,去哪里都不是我要去的方向。
古萍提醒过我,说我有健忘症。比如,有时候我从饭桌边站起来,立刻会忘了我最初的用意。在记忆里有一秒钟的搜索,然后若无其事地去看电视。电视看到一半,才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是要去盛饭。自从这次车祸一次性地批发了十年记忆以后,我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而现在,这种突然的空白又出现了。
我随便走上一条道,随着人流走动。我知道我得走,不停地走,不能停下,一停下就得他妈垮掉。街上阳光太过刺目,即使躲在人群中,依然逃脱不了。走过民生路新华书店,路边有几级台阶通向一个地下室,我不假思索地进去,里面是个网吧,空气浑浊不堪,一大群学生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打游戏、聊天,一个长相漂亮但装束吓人的小姑娘对着耳麦骂出一连串重庆脏话。管理员见我进来。懒洋洋地喊:“身份证。”“没有。”“那你登记一下吧。”我看了看他推过来的脏兮兮的登记簿,上面第一排姓名栏写着刘德华,居住地登记的是香港。我扫视了一下电脑屏幕前少男少女木偶一样的脸,推开登记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网吧。
当我无意识地在大街又走了好一会儿,再次推开街边一扇门的时候,我发现这里是一个心理诊所。心理医生是个不算漂亮,但看着让人自然能安静下来的女医生,当护士把我领到她面前的时候,我立刻放松下来,看着简洁的房间,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地对她说:“对不起,我很累,想在你这儿歇会儿,可以吗?”“当然。”她指给我一张沙发,“你愿意歇息多久就多久。”我在躺下去之前问她:“不会打搅你看病吗?”她友善地笑了:“不,来我这里的并不是病人,他们也只是想歇息一下,你放心睡吧。”我倒在沙发上,最后一眼像是从水底看着医生的笑脸在水面漾了一下,随即沉沉睡去。
醒来以后,医生正和一个顾客——这个称呼多少有点古怪,但既然不是病人,我想不出其他称呼——在另一个房间愉快的交谈。我等了一会儿,那个人起身和医生握手,然后拿起衣帽间的外套,带着笑容离去。
我走到医生旁边:“嘿,我得走了。”她站起来,冲我一笑:“好的,歇息好了?”“歇息好了。”“走好!”“就这样?”“什么?”“不收费什么的?”“哦,没什么,只是歇息一下,希望你刚才没受打搅。”“睡得很香,像是睡在母体。”她的眉毛翘了一下,像是被我的比喻打动:“下次路过,如果感到累,希望你能再来,不用客气。”“好的。”真是奇怪,这么一个陌生的诊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医生,竟让我觉出分外的亲切——那种放松的,信任的,没有戒备的亲切。
护士从衣帽间拿来我的外套。我踌躇了一下,没有接过外套,而是坐在刚才那个顾客坐过的位置,说:“医生,我有个问题要请教,我想,是心理方面的。”医生止住我:“我不是医生,请叫我倪可,或者阿可也行,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她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的头衔是心理学博士,她平淡的语气让人很快从病人的角色中摆脱出来。
“抽烟吗?”她把一包打开的烟递过来。
“这里可以抽烟?”“没什么不可以。”我接过烟,她也随即拿出一支很自然地点上。她抽烟的姿势很好看,丝毫不让人觉得有厌恶感,反而让人觉得她就是自己交往很多年的朋友。
“那么,说说你的困惑吧。”“是这样的,昨晚我和一个姑娘做a的时候突然不能勃起——是在进入的一瞬间。我们试了很多次,先前都还好好的,可是一要进入,就不行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你的性经历不仅仅限于这个女孩子吧?——我这么问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我明白。之前我的性经历比较放纵,我倒不是对做a特别感兴趣,或者属于性欲很旺盛的人,可是,有时候很渴望和姑娘们上床,就好像觉得这是和她们交往并保持距离的最好方式。我这么说你能明白?”“老实说,我不大懂,交往又保持距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