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海燕和孩子的入住,使平静的徐家再一次吵开了锅。根据张桂云的安排,老太太“五七”没过,按民间说法魂是在家里不走的,所以,还和杏花一个屋,有牌位,天天烧香摆供。徐海燕母子被安排和徐海霞住一间。这一下,她娘儿俩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套程序在徐家展开,徐家很快就地连着床,床连着地。徐海燕更有了依靠,每天忙毕业班,把孩子推给张桂云和杏花就不管了,把个老杏花累得直喘粗气。
有了孩子入驻,徐家大乱。而且,为了修建东西快速路,建高架桥,波螺油子一带的建筑进入实质性的拆迁阶段,徐家周围,隔三差五响起沉闷的爆破声,一座座被掏空了内脏的老旧建筑,轰然倒下,空中扬起砖红色的蘑菇烟尘,久久难散。挖土的铲车和大垃圾车彻夜轰鸣,到处灰头灰脸,人人浮躁。习惯晚睡晚起,过惯清净日子的徐海霞忍受不住,又回到东部,房租是她付的,她去住理直气壮。
徐海霞回到东部又恢复了她的白领生活。她的生活是和品莎当妮葡萄酒、玩瑞士军刀、看elle、用cd香水、饮蓝山联系在一起的,与她妹妹过的日子天壤之别。
那是2001年初夏,还没发生美国“9。11”恐怖事件,各地的世贸中心除了楼高之外并不引人注目。所以徐海霞每日忙忙碌碌进出世贸中心与外商谈判,下了班逛高档购物广场,去水晶宫洗桑那,周末和同事去崂山北宅参加樱桃会,过尽白领天使的优雅日子。她要让这些美好的享受代替袁建华那个冤家,她已下决心恢复她知书达礼的本性。这样一想,袁建华也真的从此消失了一样。
徐海霞为自己的手机设置的袁建华来电的铃声是《康定情歌》,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响起《康定情歌》了,徐海霞几乎忘了那段熟悉的旋律。但是,一回到东部的出租房,躺在袁建华布置的春宫里,她每晚都要几次抓起电话又放下,袁建华的气味在房间里或在她心里又开始s动,但她还是按捺住了。因为过后想想那晚大闹生日宴,除了与袁建华破罐子破摔之外,她还在混乱中吃惊地发现,袁建华的妻子是个本分的家庭妇女,而且唱歌声音发闷,五音不全,绝对不是在电话里对她大吼大叫的那个女人。她甚至开始可怜袁建华的妻子,并有了深深的歉意,很无私地想,如果这一闹,袁建华能回到他妻子身边,从此和自己一刀两断也不失一个好结局,这样至少可以减少她的犯罪感。
实践证明,她做不成曲莉莉,从骨子里说她和她妈张桂云没有区别。
但是,袁建华的电话到底还是来了,因为徐海霞为这个电话储存的汉字是“袁建华家”,袁建华果然在家里。
在几秒钟内,她还想不起接或不接,但那几个字太诱人了,她双手哆嗦着又一次把持不住了。
出乎意料,来电话的是那个声音发闷的女人,是袁建华的妻子,她平静地竟然还带着少许热情地说:“徐海霞,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想和你谈谈。”
什么?谈谈?
徐海霞一惊,她看见的是项羽在香格里拉摆下鸿门宴,看见的是王熙凤j笑着在尤二姐的咖啡里滴上毒鼠强。
但是,电话里那个女人几乎在恳求她了:“知道你忙,不用多长时间的,地址是……”
徐海霞狐疑地坐车去海云庵小区,她不知道这是袁建华的诡计,还是他妻子的陷阱。但是,对爱情,她是死过无数次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家里只有那个叫汪萍的女人,1987年建的老房子y暗陈旧,一室一厅垫在8层楼的最底楼,潮湿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就是fēng_liú浪子袁建华的家?从家具到家电,全部都是80年代的货色,床上罩着用粉红色膨体纱勾的大窟窿床罩,人造革沙发扶手上露出了海绵。饭桌是折叠的,比农贸市场上炸油条的小贩用的都旧,脱了一大块漆皮蹲在墙角上。窗上的窗帘是粉红色的确良带竹子叶的,被风一吹一吸,贴在掉了油漆的铁窗棂子上。
这正是fēng_liú浪子袁建华的家,是袁建华蜕掉的皮。
他妻子很殷勤地给徐海霞倒水,端过来8毛钱一只的旧碎花玻璃杯。
“什么事?说吧。”徐海霞端的是视死如归的架势。
“我知道袁建华打你不对,可是我心里也明白,他心里是爱你的。”汪萍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不自然地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徐海霞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我想了好几天了,我要和袁建华离婚,他不提,我提。我想成全你们,只要他幸福,我就满足了。”汪萍嘴里一下子像含上了东西,再说不下去了。
徐海霞把一杯水放在嘴边,停在那里,这绝对不是她想象的开头。汪萍双手捧了杯热茶,喝了一口继续说:
“如果他在你那里,那就麻烦你转告他一声,别的我不要,我只要儿子,我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10年了,把他从幼儿园养到上中学了,这是我惟一不能放弃的。还有这房子,我快40岁了,厂里效益不好,一个月才发400多块,我租不起房子,为了儿子,请他让我们母子住在这里,我就不找他要抚养费了。他说过业务不好做,我不增加他的负担,只求他常来看看孩子,带孩子出去玩玩,我没有什么要求了……”
汪萍的泪“叭嗒叭嗒”滴到杯子里,溶解在上升的热气里,徐海霞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