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幅画,’他答道。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那么魔鬼撒旦……某种魔鬼的魔力在此没赋予你作为一个头儿或吸血鬼的才能吗?’
“‘没有,’他平静地回答道。他答得如此平静,以至于我都没办法弄清楚他对我所提的那些问题的想法。他到底是不是以那种我所知道的思维方式去思考的?
“‘那么其他的吸血鬼呢?’
“‘没有,’他答道。
“‘那么我们不是……’我向前移了移问道,‘魔鬼撒旦的孩子吗?’
“‘我们怎么可能是魔鬼撒旦的孩子呢?’他反问说,‘你相信是撒旦创造了你周围的这个世界吗?’
“‘不。我相信是上帝创造的,如果是有个人创造世界的话。但想必他也一定创造了魔鬼撒旦。我想知道的是,我们是不是他的孩子!’
“‘正是如此,所以,如果你相信上帝创造了撒旦,你就必须意识到撒旦的所有才能都来自上帝,而撒旦只不过是上帝的孩子。我们也是上帝的孩子。没有什么撒旦的孩子,真的。’
“我无法掩饰自己对这一切的种种情绪。我向后倚坐在皮椅上,看着那个木刻的小魔鬼,暂时从因阿尔芒的出现而产生的种种约束中解脱出来,沉浸在我自己的思绪中,沉浸在他那简单逻辑的无可争辩的含义之中。
“‘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毫无疑问,我说的你一点都不觉奇怪,’他说道,‘你干吗要让这些想法影响你呢?’
“‘听我解释,’我开始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大吸血鬼。我尊敬你。但我不会你这种超脱、我知道那是什么,可我做不到而且我怀疑以后也永远做不到。我承认这一点。’
“‘我懂了,’他点头说道。‘我看见你在剧院里,看到你的痛苦、你对那女孩的同情。当我把丹巴斯给你时,我看到了你对他的同情。当你杀人时,你痛苦得要死。你仿佛觉得自己该死,而且你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激情和正义感之下,你却希望称自己为撒旦的孩子呢?’
“‘我有罪,和所有曾经存在过的任何吸血鬼一样有罪!我曾一次又一次地杀人,而且还将继续这样做。当你将那个叫丹巴斯的男孩交给我时,我吸了他的血,尽管我无法得知他还能不能再活下去。’
“‘那样做为什么会使你同其他任何一个吸血鬼一样有罪呢?难道罪恶没有等级之分吗?难道罪恶就是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深渊,一个人只要带着初次的罪过坠入其中就会一下子跌入到底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我对他说。‘这不符合逻辑,不是像你能自圆其说的那样。但是,它是那样黑暗,那样空寂,没有一丝安慰。’
“‘可你这样不公平,’他对我说道,声音中第一次有了隐约的表情,‘你肯定把善良分成很多等级和种类。儿童的善是天真,接着便是那抛弃尘世凡俗的一切而过着一种刻薄自己替天行道的生活的僧人的善,还有圣人们的善、好主妇的善。这些善全都一样吗?’
“‘不一样,可它们全都相似,而且极大地不同于恶,’我答道。
“我不知道当时我能想到说这些话。那时我就像是自己想到的那样把它们说了出来。这些话是我内心最深处种种情感的流露,如果不说出来,如果不是这样在同另一个人对话时想出来也就绝不可能具体化。那时,我觉得自己是被某种消极的思想占据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我的意思是我的心灵只能一个劲地从渴望和痛苦的一片混乱中形成某种想法,但突然间它受到另一个心灵的触击,被另一种思想所滋养而且深深激活起来,最后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形成了种种的结论。那时,我才感受到那种极少有的、最强烈的孤独感减轻的轻松感觉。我能很容易地想象到,并忍受另一个世纪的数年前当我站在巴贝特的楼梯下面的那个时刻的心情,我能感觉到和莱斯特在一起的那些年代无休止的令人难受的挫折感,还有后来对克劳迪娅那热烈而执着的爱,那种爱曾使我们软弱地沉溺于感官刺激,即那种渴望杀人吸血的感官刺激中而暂时忘记了孤独。接着,我看到了东欧的那座荒凉的山,在那儿我曾遇到那个没头脑的吸血鬼并且在修道院的废墟上杀了他。那似乎是我内心的一种很强烈的y柔的渴望又被重新唤起而得到了满足。我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我自己仍在说:‘可它是那样黑暗,那样空寂,而且没有一丝安慰。’
“我看着阿尔芒,看着他那严峻的永恒不变的脸上大大的褐色眼睛。那双眼睛正再次盯着我,一动不动像幅油画似的。我又感觉到了那种在画满油画的舞厅里曾感受过的周围世界的缓慢移动,那种以往的神志昏迷,以及那种某个需要的唤起。这种需要的感觉是那样强烈,以至于正是这种对其实现的许诺包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失望的可能性。而且还有个问题,那可怕的、古老而人的关于罪恶的问题仍然存在。
“我想我是用两只手抱住了我的头,就像凡人遇到深深的困扰时就本能地捂住脸绞尽脑汁一样,似乎那两只手能透过颅骨,按摩里面的活脑器官,使其解除痛苦似的。
“‘那么这种罪恶是怎样形成的呢?’他问道,‘一个人怎么会从体面一下子变得如同一群暴徒的法庭或最残暴的罗马君王一样邪恶呢?是不是仅仅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