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吃饭而已,除了说鸭子好吃,别的话就没有了,庄宁觉得阮星真是太惜字如金了。
可惜不是每天都有人请客。
没有人请客的时候,庄宁就在巷口的饭店买饭。饭店很小,老板自己炒菜,对徒弟很苛刻。
他一进门就碰上一个店员被滚水烫了腿,从膝盖到脚背窜起一片水泡,老板生气地踢他一脚,气道:“吃饭吃三碗,端锅子的力气都没有?”便把他推到一边去,要他擦麻油。
庄宁就把人领回家了。
他琢磨着,雇个人洗衣做饭,比在外面买饭便宜。他手上缺钱,奉厚大概没跟阮星说六百块钱的事,阮星只知道他失势了,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闹起穷来,所以来了一趟又一趟,一句也没提钱。
他带那个男孩子看了医生,涂了药膏,手上的钱一下子又去了八十,再一闻药膏的味道,还真是麻油,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就涂麻油好了呀。”
男孩要他搀扶着坐到沙发上,脚被烫得厉害,却全没有害疼的样子,扭着脖子东看西看,末了很不在意地说起,自己并不会做饭,洗衣服倒是可以,因为刚来一个月,还没有摸过锅铲,只是给老板一家洗衣服而已。
这让庄宁很失望,更加觉得八十块花得不值了。
转念一想,不禁悲从心来,没想到现在花八十块钱还能后悔了。
第三章
阮星看到庄宁从巷口饭店截回来的、唤作柯仔的孩子,先是一皱眉,继而道:“你不是没钱吗,没钱还雇佣人?”
庄宁这才晓得阮星早知道了他经济上的拮据,只是一直没说而已,心里跟着也有些不满。茶几上堆了几个象牙芒,他自己抓了一个吃,爱答不理的,懒得邀请阮星一起吃。
阮星也没想吃他的芒果,只道:“晚上家里有一个宴会,你也过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今后有什么事也好说话。你讲话留心一点,不要犯大家的忌讳,留个好印象。”
庄宁舔了一下手指上的汁水,抬眼一笑:“我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为求庄重体面,他特意去百货公司买了一套新西服,换上新衣以后,自觉精神一振,所以到了阮星的住宅,也并没有为那里的富丽堂皇所动。
房子是西式的,房前一片绿草如茵,此时天光尚早,绿树白墙,所见之处颜色都很新。他穿着浅色西服站在这当中,格外的fēng_liú潇洒。可惜在这样美丽的风光里,来宾俱是黑道上的大佬们,和爸爸七叔公他们无有不同,个个手指上戴满戒指,脖子上还挂着沉甸甸金灿灿的一串,庄宁和这些人站在一起,突然以为叛乱从来没有发生过,他还在s市,在庄家的祖宅里,而这不过是帮里的一次例会而已。
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个体格粗大的中年人,撑着一支拐杖,“嘿,这不是庄家的二少爷嘛,我以为阿星怎么兴致这样高,请大家吃饭,原来是为了你呀。”
庄宁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看出来对方不客气,于是只是点点头,幸会,幸会。
果然对方冷笑了一下,“幸会?幸会个屁!庄家完蛋了就跑到新义来,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以前庄爷在的时候,什么时候对我们新义这么客气过!”讲着蹬一蹬左腿,“看到没,我这条腿就是被你哥哥打瘸的。”
庄宁想起来,这个人是吴水城,以前有一段时间两边冲突不断,后来在富江上干了一场大的,庄兴打了吴水城三枪,双龙也折了不少人,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那还是新义之前的老大没死的时候,听说现在吴水城已经接手了城东一片。
他正无言以对,阮星走过来打了个圆场。结果是吴水城和阮星互戗了两句才走。
“那是水叔,新义的副堂主,”阮星冲着楼梯示意了一下,“走,跟我到书房去。”
等到了书房里,单独两个人,阮星终于是忍不住笑出来:“怎么打扮成这样?”
庄宁在沙发上坐下来,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烟点上,“怎么,不好看?”
阮星倚窗而立,正正经经打量了他一番,末了还是笑,“好看,还行。”
庄宁也笑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他正要追问到底是好看还是还行,奉厚进来了,“老大,三爷到了。”转头看到庄宁,一时也有点惊讶:“哟,二少爷?……您今天真精神。”
庄宁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用力按灭了烟头,要笑不笑,“当然咯,阮先生交代的,要给人留个好印象嘛!”
阮星这才知道对方一直是在生着闷气。
杜三爷走进来,庄宁站起来给他让了座。老一辈死了好几个,杜三是现在新义会里辈分最高的了,而老头一双眼盯着庄宁瞧了一遍,两遍,三遍,末了道:“阿星你几时藏了这么个宝贝?”
阮星笑笑地答:“庄宁,庄家的二少爷。”
那边杜三爷就一如奉厚那般地“哟”了一声。
庄宁皱了一下眉,阮星已经讲下去,是要杜三爷出面平息下面的议论。
他这样才知道,因为阮星不答应把自己交给李文彪,吴水城在昨夜里占了城南的一个场子。这场子的主人生了癌症,半年来都躺在医院里,是杜三爷的一位侄儿。于是杜三爷义不容辞,一定要出来说话不可。
杜三爷走的时候,忍不住似的,又接连看了庄宁好几眼,仿佛饿汉见了肉,恋恋不舍。
等杜三爷一走,庄宁就皱起眉,“这个杜三爷怎么回事,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