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枪匹马地冲向丈夫,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无敌的勇气与力量,如神天降,彷若战无不胜。她拍打着对方厚实的额头和脸肉,“剁死你!剁死你个逼养的!”
柯生生窃笑不已,他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和柯沐九一起冷眼旁观着家常便饭一般的争吵和闹剧。他踢着步子踢踢蹚蹚摔进沙发里,破洞里的海绵头随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向柯沐九挪了挪,发现对方拾起指甲油,同时抬眼瞧着自己,柯生生和盟友寒暄着“姐,你饿不饿?”柯沐九抬了下眼皮又快速落下,继续慢悠悠涂着指甲油。柯生生兴味索然地看了会儿父母吵架,直到饥饿感无处敝隐,他仰头嘲道:“我饿了,你们能不能白叨叨了?怎么呢么倚赖银?依赖使了。(我饿了,你们能不能别说了,怎么那么恶心人?恶心死了。)”
干瘪的饿意从胃里扩出来,柯母呆板地放下施暴的手,柯父松开了揪住的头发,窗洞口外依序升腾起的白色蒸汽撞响了正午的钟,这场争吵就在昏坠的日光里突兀停止了。
柯生生说我饿了,这是一个休止符,他们一家人咯咯地奇异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柯母张罗着吃饭啦吃饭!
柯家的谩骂和殴打都是家常便饭,实在是太寻常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和村中所有普普通通的家庭别无二致。
段白华想让柯生生上他,想很久了。
他一直蹲守在酒吧后门,等着柯生生来。
他在城市中,却是多余的人,他只能在城市里漂泊,却从未有一天妄想在这里安家落户。
柯生生也是这样。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偶尔他们会一起吃一顿饭,几块钱的街边炒菜,配着馒头。
他扭扭捏捏地摸了一下柯生生的腹肌,他也只敢摸那里,然后快速地收回手,柯生生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带什么厌恶的意思。段白华心里飞快转了几个圈,颤歪歪地又把手试探着递出去停在柯生生的肚脐上。这个位子就很有意思,仔细摸摸会觉得扎手,那是柯生生旺盛的体毛作祟,往上一些打个圈就是赤裸裸的调情,往下一些足够段白华大快朵颐。他摸不准柯生生是什么反应,于是斗着胆用食指在他肚子上凹陷的肉块处稍微用力抠,扣完手飞速缩回去,继续夹着脖子瞟柯生生。
柯生生伸出大手握紧了他的手腕,他发出了一声痛苦而愉悦的呜咽。
他鼓起勇气和他说,你带我走吧。
柯生生瞅了他一眼,摇摇晃晃地走了。
段白华瞅着他在自己眼前远远走开了,步子提起又放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跟上去。今晚上饿着了,但他更怕撑死。一口吃不成胖子,而他再也不想当胖子了。
他曾经是个巨大的胖子,二百斤重,像个大桶,能把柯生生装起来。他没少受欺辱。人家看不起胖子,圈子里更看不起长龅牙的胖子,他们都喜欢肤白貌美的有钱人。
没有人喜欢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段白华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该去怪谁。怪那些高烧时候打下的带激素的药品?还是怪自己无知又无能的父母?又或者是歧视他的那些人?
怎么能怪那些人呢?他们都是文明人,受过教育的高级的人,他们有白领、老师、经理、有钱人的孩子,他们个个比他好看,个个比他有文化。
那只能怪该死的医生。庸医!
还好那个医生死在了家乡的地震当中。
段白华悲哀地想,他的仇恨与怨念似乎找到了一个归结点,而他终于可以放下仇恨,一切都随着死亡了结了吧。
后来他在逃难的过程中瘦了下来,他被砸断了骨头,身上的肉也跟着变少。他终于瘦了下来,可是他依然丑陋。
他的饭量减了下来,他知道红人们都有八块腹肌,或者肤白貌美,这都不属于他,但是他却可以保证少吃饭。
但是,他每次看到柯生生都会感到饿,感到源自内心深处的饿。每时每刻,一旦想到他,他就想要缩减自己的胃。
他的眼光那样炽热而真挚,他的表情又是那样痛苦而萎顿。
第5章 5
终于有人记起他。
他们打算把他饿死。
他没有指望,他没有家,只等着那个人来救他。
他的脸色常年是灰白色,后来因病变成黄腊色。曾经他也幻想过,自己的脸能是白嫩新鲜似葱白,似豆腐,嫩生生的能掐出水,这样就会引来柯生生的眷顾。
他们曾经在后巷里谈心,互相取暖。他们都是悲苦的人。他知道,柯生生看起来会仗势欺人,却从未欺负过他。他见过他恶狠狠地揍街头的地头蛇,对方染了一头黄毛,而那个男人将他揍成了落败的公鸡。
这是一个多么有正义感的人。段白华倾慕地想。
他曾经被黄毛欺辱,硬生生掏出了二百块钱当保护费。
他瑟缩着,惧怕这个身高一米九的健壮男人,却鼓起勇气上前道谢,说您真是个好人。
柯生生呼出一口恶气,他讥笑:“我才不是好人。”
段白华不相信。柯生生面冷心狠的表象下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是一个善良的人。
人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拳头。
他没钱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