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澜将军虽是行伍出身,心思却细腻。他怕我们疑他,特意把自己的义弟派来,说是协助起事,实则给我们个人质安心。”阿文说。
“若没有太子和澜将军,咱们的计划就算再筹备十年,也未必有胜算。”龙珺说。
“是啊,可如今,太子爷和澜将军……我们却爱莫能助。”说到这,阿文有些沮丧。
龙珺笑着起身,拍了拍阿文的肩膀,说:“总有我们报恩的机会,不要急。至于这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太子跟我说,他曾有心把皇位让给自己的胞妹之言,他说,之言虽为女子,文韬武略却不输男儿,川南国民风开化,也不会介意出个女帝。只是,他若弃了皇位,便是弃了川南国对岳国的牵制,澜将军一家皇亲国戚,权倾朝野,外表看似光鲜,实则危如累卵,太子不想澜将军重蹈咱们裕王府的覆辙!他得用皇位,保澜将军百岁无忧。”
阿文一并起身,听着龙珺的话,微微有些出神,片刻,笑着说:“想必澜将军为了太子,也必不介意做个男妃吧。只是,现下三国鼎立,川南虽与礼国交好,却被岳觊觎。做男妃,除了能博太子一笑,再无用处;而做将军,只要执掌兵权一天,就不会让岳对川南不利!澜将军得用权利,助太子国运昌盛。”
“你们还真是懂我呢!哈哈!”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龙珺和阿文二人的对话,江澜携贺之阳走进驿站。江澜身高八尺,魁梧健壮,常年战袍不离身,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肃杀之气,而此刻,换上锦袍,眉眼含笑,竟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
四人难得一见,好菜好酒,欢声笑语,直至深夜。
江澜已是微醺,拉着贺之阳旁若无人地回忆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记得那年隆冬,刚刚下过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你身披红色大氅,只身一人立于结冰覆雪的湖畔。我走过去问你是不是迷路了,你微微侧头,黑亮的眼睛却是一动不动,我发觉你是盲的。你说你想摸摸鸟儿的羽毛,我立刻飞身离地,为你捉鸟。树上的积雪被我震落,纷纷扬扬,你仰着头,一改清冷的表情,眉眼间化开了笑容。将鸟放入你手里,为你拭去睫毛上盛住的落雪,四目相对时,我连呼吸都忘了。那一刻我便知道,心里住进了人,而且落了锁。
本来很美好的画面,被你突然的一声大笑打破,你举起手里的鸟,大喊:‘我赢了,不出一招,便可捉住鸟儿!’话音刚落,你的伙伴儿们纷纷现身,不是他们藏得太好,而是我被你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无暇关注旁的什么。你坏笑着看着我,眼睛炯炯有神,我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可我并不恼,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本该看到这世上最美的颜色。
后来我才知道,你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川南国太子贺之阳,为参加我岳国国君寿宴而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我们彼此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我只是你和伙伴们赌局里的一个过路人,这样轻易就让自己沦陷,到头来,却是得不到人也得不到心。”说到动情处,江澜眼圈微红:“可我还是不甘心!幸好,幸好我不甘心,幸好我放手一搏,否则错过了你,我的人生有该是何等悲哀。”言罢,江澜拥贺之阳入怀,久久不肯放开。
龙珺见状拉了阿文默默离开,两人相见本就是难事,外人着实不该扰了他们独处。
离开驿站,龙珺轻叹一声,道:“真是羡慕他们啊……”
阿文安慰:“人各有命。”
龙珺摇摇头:“不是命。是勇气。”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终于到了永宁公主离开礼国前往岳国的日子。
阿文作为护国大将军,帅军护送小溪至国境线,之后由岳部队接手。
队伍已经过了江,贺之阳还是不肯折返,朝着东南方向痴痴望去。日暮黄昏,对岸山顶上出现了一个身披大氅的男子,单膝跪地,朝着贺之阳拱手,夕阳的光晕把他变成了一个剪影,烙在了贺之阳的心上。
那日与贺之阳短暂交谈后,周衍果真没有再去裕王府跪求。周龙二人再见,是在朝堂之上,高苣国经过几年休养生息,再度来犯,阿文主动请缨,周衍却以更熟悉开阳江人文地理,也更熟悉高苣人作战规律为由,想要争夺此次出战机会。
阿文闻言,冷笑道:“周将军不会是想要用战功换你父母的性命吧?”
始终低头不语的龙珺挑眉望向周衍。
“行了,容朕想想。”龙渊打断他们的争论,散了朝会。
众人离开后,龙渊将龙珺叫到御书房,试探龙珺的想法,他说:“朕觉得,周衍的确比阿文合适,而且逝者已矣,九哥……”
龙渊的态度,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龙珺知道自己应该慢慢适应十弟成了皇帝的事实。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皇上圣明。”
将领已定,军队迅速集结,初定三日后启程。
部队开拔前一天,周衍再次来到裕王府,龙珺似是预料到他要来,早早便换了朝服端坐堂前。
周衍在距离龙珺五步远的地方见礼,他说:“此去边关,少说也要三年五载,王爷珍重。”
龙珺看着他,并不答话。
周衍又说:“皇上圣明,定不会在我征战前线时杀了我的父母。”
龙珺冷笑一声。
周衍接着说:“但若他们受不住牢狱艰辛……你既报了仇,我亦不能归咎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