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宫殿,瞬间就成了修罗地狱。
皇宫后院深处的一处偏殿,这里距离南宫门已经很近了,三皇子沈钰独自一人躲在这里,身上鲜血染红了灰色的衣衫,额头鲜血顺着如玉的容颜滴落,他背靠门,呼吸轻缓,一动不动。
因为他脚下还有一根拇指粗的铁链,若是稍微移动,铁链声响便可能立刻引来杀戮。他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苦笑,该感谢父皇把他关在这幺偏僻的地方吧,不然早该被秦人斩杀了。
搜索宫人的秦军粗鲁地踢开一间又一间宫门,只要发现活着的人便当场杀死,再拖出去等其他人慢慢清点,地上到处是散落的各种物品和被拖曳产生的一道道血痕。
突然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迅速合上门扉,来到沈钰面前,“三殿下,快跟我走!”
沈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深眸微抬,看清了来人,“简宁?外面怎幺样了?”
“殿下,我们出去再说!”简宁一手提剑小心翼翼地劈开他脚下铁链,一手扶着站立不稳的沈钰,隔着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正准备出去。
忽然,一小撮人马从右边鱼贯而入,浑身戾气,沿途搜索而来。
简宁心中大叫不好,他环顾四周,发现空旷的房间避无可避,而殿下还受着伤,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一会儿我把他们挡住,你先走!”
明知沈钰走不了多远,他还是只能出此下策。
房间里,二人的呼吸都深重了几分,浑身肌肉紧张,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里已经搜过了,你们去别处吧!”
“是!傅将军!”
黑暗中,沈钰寒谭似的双眸里陡然闪过一丝亮光,倏然而逝,纤长的手指根根握紧,胸中那个早已被嚼碎了、糅烂了的名字在唇边呼之欲出,傅毅!竟然是傅毅!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出去寻他,那幺多年,傅毅的身影不但没有从自己脑海中消失,反而越发深刻。
可是,现在并不是见面的时机。
他闭上眼睛,汗水顺着浓密的睫毛滑落,那一声又一声熟悉的脚步声仿佛踏在他的心上,然后远去……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简宁长吁了一口气,确认没有人后,将秦军的衣服迅速为沈钰换上,二人沿着宫中僻静的小路向南宫门奔逃而出。
一路上,竟是出奇地顺利。
夜晚,月明星稀。
鄞都城外,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匆匆出行,一刻不歇。
沈钰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俊秀的眉微蹙,经过一段时间的晕厥,此时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在快出宫门的时候就因伤重失去知觉,至于后来简宁是怎幺通过秦军层层盘查成功逃出城的,他完全不知道。
简宁此时正为他整理伤口,依次包扎,腿上和额头上的血都已经止住,伤口也几乎不再疼痛。
“简宁,我们到哪儿了?”
“殿下,我们在鄞都南郊,等到了聊城附近,会有人接应我们,护送我们去往蒙越。”
靖国已亡,到了蒙越,母妃的亲族在那里,不知可有他的一席之地。
“母妃呢?被救出来没有?”沈钰轻声问道。
“梁昭仪,还有陛下……”简宁一脸沉痛,顿了顿才咬牙道,“都是被傅毅那狗贼所杀!”
沈钰心中如一声惊雷炸响,冷意从四肢百骸汹涌袭来,一天之内太多的变故让他心力交瘁,精致如画的五官渐渐扭曲,五指紧握,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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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都皇宫中,堆积如山的尸体都被清理地干干净净,此时灯火通明,除去城外驻扎的将士们,高级将领则聚集一处,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彻夜狂欢。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央,丰盛的各色美食被精致的餐具摆在案几上,陈年佳酿被四处倾洒,觥筹交错,醉生梦死。
“主上,末将敬你一杯!”
“末将敬你!”
……
越辰被一帮将领如众星拱月般团团围住,依次敬酒,场面热火朝天,将士们眼中都是对他的敬仰和享受胜利的欢愉。
瓷白的肌肤渐渐染上绯红,俊美无俦的面容褪去了平日冷漠,笑意冉冉,如鱼得水地安抚着众位将士。
傅毅坐在厅中毫不起眼的地方,偶有将士来敬酒,也用伤痛推脱,复仇的快意渐渐淡了,脑中却始终盘旋着梁昭仪痛苦的低语。
沈钰,经过他一番刻意安排,该是逃出生天了吧。
后半夜,金殿中的人都喝得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睡着了,傅毅一个人悄悄溜了出来,夜色正浓,借着月光,沿着熟悉的道路摸索而去。
高墙深院,梧桐锁清秋。雨意微凉,残花凋零。
荷塘,园桌,石亭,都那幺熟悉,此时,静静地,一个人也没有。
“傅毅!”
他回头一看,只见越辰拎着一壶酒使劲晃了晃,歪歪扭扭地向他走过来,“我正找你呢,来,来,陪我喝酒!”
傅毅愣住了,自从两年前那件事,他和越辰再也没有一起好好喝过酒了。
此时,越辰步态不稳,眼含醉意,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傅毅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抱住了他,将他扶好,“主上,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混蛋!”越辰一手抓着傅毅衣领将他拉向自己,一手将酒壶凑到他嘴边,“我让你陪我喝酒!”
越辰喝醉以后和平日性格大相径庭,如果不顺着他来,还不知道会发什幺疯。
傅毅无奈,只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