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血液流出,一滩一滩地滴在了床铺上。
“——!”孙计吸着冷气滚到了一边,迅速扯下背面的锦缎一角,缠裹住受伤的手掌。
他抬头,泛着血丝的双眼因为怒气而更加殷红,活像一只被惹怒了的狗,“你混账!!!”孙计朝自己的嫡子大吼,简直是怒不可遏。
孙桥手里还握着那把‘观微’,瞧着孙计的狼狈样,他的唇角缓慢地抬起,牵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酒醒了?”肆虐的恨意从孙桥眼底爆发,他坐起身子捂住对方的嘴,然后狠狠一刀将锋利的刀身□□了男人的手掌,嗜血的刀身穿过掌心直达床板,将孙计本就血淋淋的手掌直接钉在了床铺上。
“唔——”孙计从嗓子眼儿里发出嘶吼,他的额上冒出了斗大的冷汗,因为过激的疼痛而眯成了线的双眼死死地望着孙桥——这个前一秒还被他肆意侵犯的嫡子。
孙桥用手指捞过了摆在床边的轮椅,他整理好自己胸前的衣襟,然后抬起头,在孙计祈求的视线中,一拳将对方揍晕在了床上。
有些费力地将匕首从床板上拔了出来,孙桥看着滴血不见的刀身,感叹着这真是一把好刀。
邯江临举着昏黄的灯盏抬腿进门,掀开通往内屋的门帘后,见到的便是努力往轮椅上挪去的孙桥。
孙桥寻声望去,只能看到对方在灯盏下有些模糊的身影,长身而立,却一派悠然自得。
“咳咳……”才放松下来的神经线让孙桥觉得喉头一阵发痒,他哑着嗓子咳了几声,未束冠的黑发在黑夜中摇曳,像某种妖物。
邯江临用手里的灯盏点燃了屋内烛台上的其他几根火苗,室内倏然明亮了起来。
他伸手就想去搀扶孙桥。
泛着寒意的刀尖抵在了邯江临的颈。
几乎是一刹那,孙桥感觉连房间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几分。
手指随意做了个动作,邯江临示意暗处的人安静。
“怎么了?”他问孙桥,未弱冠的少年眉目如画却并不虚势,他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完全不该有的沉静与稳重。
孙桥终于一屁股坐到了轮椅上,他的唇角含着笑意,“我看起来很弱?”
邯江临意识到这个年长于他的青年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帮助,隔着一层皮肉抵在颈间的匕首被收了回去,孙桥移动着轮椅,示意对方看往床榻的方向。
“今晚,宫中发生了何事?”孙桥试探着问。
邯江临只笑,仿佛刚才的冷然只是错觉,他迈着步子,推动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让人远离了带血的床榻,“也许有事,也许无事。”他的话临摹两可,看起来根本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可仔细推敲起来,却让孙桥沉下了眉。
没再寻根问底,孙桥扶着把手转移了话题,“你为何夜深还来我处?”
“我得到一消息,想来求证于你。”
“何事?”
邯江临哂笑了一声,略微喑哑的少年嗓音十分悦耳,他附身靠近孙桥的耳边,垂眼打量了眼青年近在咫尺的纤长眼睫,而后缓缓说道:“有人告诉我,孙大人胆大包天,竟暗生反意。”
“小弟这便来求证于孙兄,确有此事?”
孙桥义正言辞,“朝堂之事我不甚清楚,但如若真有此事,定是不可饶恕的!”
邯江临偏着脑袋,俊秀的眉眼里都带着笑,“罪当如何?”
孙桥回看过去,言辞间都带上了不容忽视的杀伐之气,“罪该当斩!”
何府。
何立成接过林显递过来的纸条,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笑意,他看着庭院上方的天空,低低地感叹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孙计也终是没能躲过啊。”
林显爱抚地捋了捋鹦鹉的羽翼,鸟体通身的绿将他的手指反衬地白皙至极,“谁说不是呢。”语气轻佻,带着看戏般的敷衍。
二人沉思间,有穿着利落的侍卫进来附耳传递了什么消息。
林显肩上的鹦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威风地扬起双翼叫了几声。
让侍卫退下,二人相视而笑,整理着身上的锦缎长衫,分别走了出去。
——这天下,终是变了。
第42章 你这该死的残废
乾元十一年春,孝文帝驾崩,秉承遗诏……后贤皇子江临。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免修令德,勿遇毁伤。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肆服……
孙计穿着一身文袍身居百官之首,他的脸上布满了酸涩与劳累,眼袋下垂,有些发青的眼圈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但他的表情却还是一丝不苟的,身姿微偻,眉头低垂,从深厚云层中挤出来的光线灼热,将孙计整个人都晒得昏沉,两片干枯的嘴唇上掀起了参差不齐的死皮,百步阶梯上的青砖上有了些微的动静,连视线都不敢往上移,孙计的双唇微微张合,与大臣们轰然席地而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的登基礼并未大费周章,一切都是按照祖先历来勤俭的习俗来办,微凉的二月转眼间便飞驰而去,再也不见踪影,孙桥也再未见过邯江临一面。
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走得仓促,如同来时一般,他的离开没激起半点水花。
孙晏安刚穿过白玉的拱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肉香浓郁而鲜美,仿佛就在眼前般让人闻着就觉得食指大动,他自认并非爱好口舌之欲之人,但孙晏安还是被这扑鼻而来的香味弄得满心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