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我师父算到我会有一劫,让我在躲逃之时一路朝这方向,可以碰见转机。我在林子雾瘴外头,听见里面有鸟叫,便含了避毒的药摸了进来,有只黑鸟看我一身血污,给我指了条路。”
薛闲:“……”这秃驴是怎么养出给贼开门的鸟的……
只是听了此人一番说辞,薛闲心里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跟玄悯不是故交。
心下一松,他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就见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玄悯脖颈一眼,问道:“你所用的同寿蛛,是从何处得来的?又是你那术士师父?”
那人着实摸不准薛闲的脾气,也不敢讨价还价了,乖乖道:“确实……听他说,那同寿蛛是从朗州一带所得的。”
“朗州……”
薛闲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起了桌?*嫌凶判悯笔迹的书册,翻到了玄悯所加的批注——朗州霞山。况且,这书册上的批注也并非是他头一次听说这处地方,先前在客栈里询问玄悯失忆之事时,玄悯说过,他睁眼后发现自己在朗州一座山间;
会不会是失忆前的玄悯觉察到了同寿蛛之事,甚至找到了破解之法,才会想去朗州?
薛闲觉得这一趟算是没白跑,比起先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线索,现今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人——那个术士。而玄悯相关的一切又指向了一个地方——朗州。
一旦知道了这两件事,薛闲便觉得没必要再在此处耽搁了。他抬手冲那人再度收了一下五指,铁牌上残留的冤愤便再度将那人围裹其中。
“啊啊啊啊啊——”那人嘶声惨叫。
薛闲冷脸看着,而后手指一勾,一道细细袅袅的白烟从那人身上散开,先前为了让他神智清醒所注加的灵力被抽了出来,那人在凄厉的哭嚎之中,渐渐重归垂死之境。
直到最后,他在怨气中清晰地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死去,崩溃地流泪不止,半是后悔半是不甘地张了张口,用气声道:“若是你,你会……你会……”
他的话含糊至极,且没头没尾,然而薛闲却听清了,不但听清了,还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若是你,得知将有大涝,你会怎么做?毕竟逆天改命均是要付出代价的……
薛闲面无喜怒地扫了他一眼,他本想纡尊降贵地张口答他一句。然而这样的人,从根骨里就跟他走的是两条道,即便说了,他也不会理解,无非是白费口舌。
于是直到那人彻底咽气,他也没再开口,只是沉着脸一把拢回了那些铁牌,收进袖里,转头硬邦邦地冲玄悯伸了手,道:“请你那鸟儿再扑腾一回,把咱们弄上去。”
他这姿势明晃晃地就一个意思——抱。但是神情和语气却活像个讨债的。
玄悯颇为无言地看着他,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而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将他从桌?*媳r讼吕础;
薛闲原本还有些纳闷,这秃驴向来**脆得活似抱了个麻袋,以至于他都习惯了,这会儿怎么突然又犹豫起来了?难不成在心魔里受了什么影响,这会儿嫌弃起来了?
他瞎琢磨了一气,直到重新落入玄悯怀里,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玄悯的体温较之之前更高了,简直烫得薛闲有些不自在,就连先前压得很好的手掌都开始发了烫。
这是为何呢?因为他在玄悯脖子上嘬了一口时,又让玄悯沾到了龙涎。
薛闲:“……”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第66章 铁军牌(一)
单是一次龙涎,于常人来说劲道颇足,但是于玄悯这样的人来说并不算麻烦事,只是需要些基本的克制力。但两次龙涎的功效便要翻倍了,常人兴许都承受不了,即便是玄悯,上回夜里也是一身大汗淋漓。
现今这是第三回了……
尽管做不到感同身受,但薛闲光凭想象也知道这恐怕根本不是常人能熬过去的,性命堪忧也说不定。玄悯还强行将这龙涎效力压在身体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要压出事。
单单是这体温,烧死人都足够了。
虽然这日子是不好过了,但总也得想些法子,毕竟龙涎都是从他这里来的。薛闲良心发现,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他倒是也不知能怎么办,但是不论怎么办,旁边都不该是在人来人往的环境里,最好是一个碍事的人都没有,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适合跟人说的事。
他略一思忖,同玄悯道:“既然这屋子跟你关联莫大,你不打算仔细翻找一番,找找过去的线索?”
玄悯自然是打算的,于是从嗓子里应了一声。
薛闲又转头冲石头张和陆廿七道:“以免江世宁他们等久了不放心,你俩先回去吧,我跟秃驴把这小楼再犁一遍。”
陆廿七这眼神不好使的自然无话可说,石头张倒是犹豫了一番,想留下帮个忙,毕竟说是“小楼”,事实上这竹楼的屋子也不算少。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二位祖宗这么决定必然有其道理,便也没再多问,点头道:“行,我我俩先回方家。”
没有雾瘴阻碍,通往林外的小路清晰可见,这里距离方家算不上太远,但是以石头张和陆廿七的脚程,现在出发,进方家院门估计也得日落了。
担心太过拖沓会碰上城门关闭,两人半刻没有耽搁,当即上了路。
薛闲此时已经被玄悯重新安放在了门外的二轮椅子里,他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林子的尽头,突然听见身后玄悯沉声开口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