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地表示慕永河只是晕过去了,而病情已是回天乏术,药物的治疗无法再给他任何安宁,甚至针剂都没用,只给他喂了几口水。李越江额头的青筋都跟著焦急暴露出来,他挥挥手喝退了仆佣们,抓起只花瓶狠狠地砸向我,“你笑什麽。”
我笑很多东西啊……我躲避过花瓶的袭击,听著瓷器碎裂的声响,慢慢转头看向他,“慕永河说,我是你儿子。”
他永远的高高在上不容许他表现出一分失态。李越江端坐在床边,只用周身刮起的风暴和阴霾威逼我。他以为我会怕麽,我舔舔嘴唇,继续地说下去,“慕永河还说,你强暴了我的母亲。你和我,我们父子俩一起,害得我母亲难产而死。”
李越江终於绷不住了,暴怒地吼叫起来,“见鬼的强暴你母亲!胡言乱语信口雌黄,你根本就是你父亲背叛我的肮脏证明,和女人出轨搞出的下贱产物,你这个卑鄙的杂种!”
“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不记得了……”难道不记得就等於无辜麽?我母亲的命谁来还给我,慕永河这麽多年被他强占的屈辱与悲哀,谁来偿还。“李越江,你真他妈的恶心。我是你儿子,我觉得我身体里流的血都是脏的……难怪慕永河在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杀我。”
“他没死!”李越江掏出手枪来朝我一阵乱射,砰砰地发了一阵颠。子弹射进,甩掉枪,大步踏过来,终於瞧到我背後插的刀子,面上闪现几分惊异,很快地隐去了。
相对直视了很久。顾忌到病人,房间并没有开温控系统。今夜的李宅显得分外的闷热。我侧躺著,嗅到夏夜特有的那种令人烦闷的潮湿气味,再看到李越江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就分外地想要呕吐。我扒在地上干呕了半天只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看到头顶李越江意味不明的脸,冷冰冰地给他一个嘲弄地笑。他咒骂,踢得我翻了个身,摸上我的伤口,“小杂种,这真是阿河捅的?”
我咧著笑看他,越笑越大,“对,你的阿河太傻,恨你又不能杀了你,只好拿刀子捅向他仇人的儿子。”
“如果他还有多余的力气,下一个捱千刀的就会是你……”越说越觉得能自圆其说,恍若天启,这些句子自发地从我的口中蹦出来,像这屋里一对相见不相识,只有丑陋和肮脏才相似的父子,揭示了尘封已久的真相。
原来不过是这样的故事,稍稍一动脑子就能拼凑个七八。疯狂,残酷,赤裸裸。枉我一刻锺前还握著他的手死命追问,求一个答案。
其实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李家,没有家庭的爱和温暖。有的只是十五年前的一桩强暴和死亡,而凶手在对那个叫做慕锦的女人犯下罪行之後,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李越江,你不可饶恕。
而我,我算什麽。
我是一枚罪恶地射向母亲子宫的精子,因为一场丑恶的强制xìng_ài而诞生。我自私地丑陋地吸干了我那孤单母亲体内全部的营养,厚颜无耻,浑然不觉自己的存在便是最大的罪孽。到最後我孤单单从娘亲血淋淋的肚子里爬出来,以命换命的出生多值得诅咒,活该我连一个属於自己的名字也没有。
我在哭,或者在笑。或者我自己也分不清哭还是笑,疯狂大概是基因遗传在家族的血脉里。一想到这血脉是继承身边这茫然又震惊的男人而来,老子就觉得全身都爬满了脏兮兮的病毒。为什麽那麽肮脏啊,为什麽要出生,为什麽要死去,这世上最纯洁无辜的是个女人,可是她在十五年前就被我毫不留情地害死了……我是魔鬼送来的孩子。
雷雨浇下来,迅猛地、剧烈地,撼动著这座城堡的孤独。情感的流在房间里,汹涌地滚动著,地面上升起无边的洪水,一瞬间将天花板都淹没。这华丽的宅子是间小小的索多玛城,盛满了世间全部的疯狂与罪恶。子弑父,夫杀妻,兄弟luàn_lún,兄妹相恋,人间的lún_lǐ容得下这样的颠覆麽?还是说在索多玛城之外没有别的世界,只有无穷尽的丑恶,从上古那复仇的王子伊始,千百年来人事悲剧莫过於此,於是只好反复地重叠,变异,相加,复制。
我放肆地大笑著,大笑著挑断李越江最後一根理智的神经:“你以为慕永河为什麽要告诉你,我是他背叛你弄出的孩子?因为你强`暴的那个女人,是慕永河的姐姐,他的姐姐……”
终究能得真爱完满的只会是个早已死去的人。而苟延残喘活下来的,除了两手空空、一身罪孽,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没有。
李越江的西装在他一通乱摔乱砸之後皱成扭曲的一团,这男人终於失去了平日那崩得笔挺的虚伪风度,所谓最高贵的人,失意落魄起来,也和街头的乞丐没什麽两样。他铁青著脸色,血红的双眼怒瞪著我,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回头去寻他的阿河,求他共枕多年的情人给一个真相。他卡著慕永河的脖子,丧失神智的癫狂摇动连我都看不下去。老子闭上眼,还是无法对慕永河狠下心,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坐起身来冲他大叫一声,“你他妈别摇了!”
他停手,几乎是有些怔愣地望我。而这时候他怀里的病人已经重新开始吐血了。我扑过去,把他推开,搂好慕永河到自己怀里来,“爸爸,你还好吗,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自己都觉得自己贱得不像话。
可是我爱他。哪怕这世上其实没有一个人爱我,我也照样能从虚空中攒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