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他之所以失态的原因,而这原因或许令他无法承负。
文瑄在他的脚边跪了下来,头低低地垂着,几乎埋在他的脚下。
蔺无缺能看到他的背脊不住在抖动。
「文瑄……愧对殿下。多年恩情无以未报,惟有自戕以谢殿下,还望……殿下念及旧情,不要憎恨我——不,憎恨也没关系,是我咎由自取,陷殿下于不义之地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殿下定要记得,文瑄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祭祀殿,为了殿下!……」
「你做了什么?」
「殿下明日自会明白。如今还有一事殿下不可不知。」
文瑄的语速略微有些加快,似乎有很多话急切地要说出来。
「殿下所诞的男孩儿并未夭折,那时夭折的孩子是淳安君所诞,可皇帝为与祭祀殿相抗,竟瞒着殿下将您的孩子抱予他人!……您日日相见的兴平王……便是殿下的亲生孩儿,可却竟以为自己的孩子夭折早死,痛不欲生!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无动于衷,他根本不值得殿下付出!……」
「你说什么……」
蔺无缺觉得自己或许听错了,他的孩子尚在人世?
「兴平王、便是殿下的孩子……他是……祭祀殿的血脉……」
「他是祭祀殿的血脉……」
蔺无缺不自觉地摇着头,微微啃咬指节。那是他幼时的恶习,被蔺止犀屡次纠止,已是许久不曾做过。
文瑄的身体在他的脚边慢慢滑落,最终倾向一侧。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蔺无缺仍然怔怔地摇着头。他不知自己是该欣喜还是悲伤,或者是该愤怒,他的孩子还活着,可萧陌终究为了利益欺骗了他,尽管他早知道终有这一日的到来,可真的到来时仍然令人不胜寒冷。文瑄死在他的脚下,在一刻之前他还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十余年朝夕相处,是他背叛了自己?或是自己背叛了祭祀殿?他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对蔺无缺而言,都将暗无天日。
听完苏晋言的叙述,萧陌看向韩霖。苏晋言的论断事关重大,他不能不慎之又慎。
韩霖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倘若苏晋言所言属实,便会在这内城之中引起轩然大波,而他所想要守护的人则恐最为受累。只是……
沉默片刻,韩霖缓缓开口。
「大君的脉一向是丞相托委苏大人看诊,胎儿的情形微臣并未亲自检查过。」
萧陌目光一动,但旋即释念。许枫因兴平王之事与韩霖有隙,这倒也是不算意外。
「之前如何都已不重要了,你方才为淳安看诊,可是有中毒的迹象。」
「脉象浮散无根,面色青黯,确是中毒之兆。」
「这么说,苏大人的推断无误了。」
萧陌阴沉的面孔令人不敢直视。
韩霖点了点头。
「确然无误。」
他说。
萧陌的目光顿时越加显得阴郁,事实上并不需要韩霖的确认,淳安的小产事非寻常是显而易见的,他之前从未说过有何异样之处,怎会突然小产?
「陛下此次打算做何处置?」
韩霖望着他突然问。
萧陌冷笑一声,立起身。
「朕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他们得寸进尺,或许是朕错了。藏锋不露,就会有人以为你懦弱可欺,也许是该露一露牙齿了。霍大将军既然回来,也许就不必再回去了。」
萧陌以为祭祀殿终究要露出马脚,他却不知,这一次等待他的人并不是祭祀殿。
文瑄自戕的消息传到咸安殿并没有相隔多久,萧陌一脸震惊地追问前来通禀的内侍可是报错,小内侍错愕的看着他,略显茫然。
「奴婢不会看错,确然是君后身边的文瑄大人。」
「那君后呢?他人在何处?」
「奴婢看到殿下似是往皇子和公主的偏殿去了。以为大人被君后责罚昏了过去,待君后离开这才敢上前查看,便见大人口吐鲜血已经没气,奴婢于是慌张来报,不曾留意君后是否还在偏殿。」
萧陌一时有些发愣。他并不愿相信文瑄的死与淳安小产有关,可前后发生这样的事,若说无关,才是真正令人难以置信。
那小侍似乎想到什么,在衣袖里摸索半晌,递出一封书信。
「奴婢在文大人的衣袋里看到这封书信,呈请陛下过目。」
萧陌接过书信打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臣也想问,陛下这一次打算作何处置?」
许枫自内殿走出,他显然已经听到小侍之前的禀报,甚至也听到了韩霖之前的言辞。
萧陌望了他一眼,紧抿着唇。
「丞相不必相激,朕说过,此事朕会追究到底。」
「如此最好。」
许枫同样回望向他,似是在说,两个孩子的血债需请陛下牢记。
萧陌的手攥成拳紧握。
文瑄的书信掉落在地上,韩霖俯身捡起,上面赫然是他承认一切罪行的论述,韩霖不由心中一震。
萧陌回到宣和殿的时候,看到蔺无缺佝身抱膝坐在正殿的长阶上。下弦的弯月正慢慢爬上他身后的大殿,庞然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黝黑的颜色被月光下泛白的长阶衬得越发深邃而浓重,仿佛下一刻便要将阶前的人影吞噬掉。
蔺无缺的身旁,文瑄仍静静地躺在那里,闻讯而来的内侍们未经训示不敢将他搬离,也无人敢上前惊动怔然的君后。
萧陌还记得他离开时对方望向他的目光,似水柔情,然而现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