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谦轻轻叹息:“这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他从小就被我捧到至高的位置上,不管要什么我都满足他,我没有教他做人的道理,我没有教他百姓的疾苦,我没有教他体谅别人,却在他做错事后,板下脸责备他,惩罚他,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这才导致了这一切。”
方轻尘冷冷道:“所以,第三次才王驾崩,你依旧扶助幼主,不敢太冷落他,又不敢太亲近他。你注意请大儒名臣教导他,自己在朝堂,把一切的压力承担下来,苦心谋划,为他诛贪官,除权臣,清弊政,情愿一人结仇满天下,也要给他一个太平朝局,等他十六岁亲政,你即刻交权辞官,一心要全始全终。却没想到你离开朝堂没多久,贪墨,弄权,结党,等百官丑态复萌,而从官场到仕林,所有人对你的仇恨都暴发出来,参你的折子三天两头往上递,百官联名要治你的罪。那个你苦心培育的小皇帝,因为很少接近你,对你没有感情,又从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被百官一请愿,一威逼,就立刻把你抛出来,平息天下之怒,要收百官之心。在你退隐林泉的第二年,就被抄家,家人尽皆流放,你以托孤重臣,首辅之尊被腰斩于市。”
“我仍然有错,我以为给那个孩子最好的老师,就足够了,我以为,我自己替他安排好一切就好了。却忘了,他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来面对,他的风雨应该由他自己来承担,书上学到无数的东西,如果没有实践的经验,依然用不上。他过得太过顺遂,从来没有经历过困难挫折,从来没有面临过考验,学到的再多,也只是书上的死东西。我撒手离开之后,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面对朝廷百官的逼迫,面对无数的奏章请愿,很自然就会慌张惊怕,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托,可以商量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一个他并不熟悉,也没有感情的老臣,又算得了什么。”容谦轻轻叹息一声“只是那一次屈服之后,天子的威势在臣子眼中荡然无存,使得国家渐渐衰弱,而我那一世的亲人朋友,也为我而被连累,实在让我很不安。”
方轻尘冷笑起来:“所以这一世,你情愿自己做恶人。你虽然没有明摆着要做权臣奸臣或当众对小皇帝不敬,但有意无意间,都让小皇帝感觉到你的压力,感觉出你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感觉到权势地位的危机。你让他自己在忧患中成长,你让他自己去拼命学习一切治国平天下的知识,你让他偷偷结交天下英才俊杰,事实上,若无你的默许,他哪里能瞒得过你的耳目,又哪能无巧不巧,遇上那么多俊杰之才。为了让他树立在群臣中高深莫测的威势,你不惜牺牲你自己,让他在一场政变之后,转眼控制大局,令臣子们对他又敬又畏。为了让他能够成功收揽人心,你这两年,故意装糊涂,轻漫政务,又穷奢极侈,倒行逆施,对以前的部属过于严厉无情,使得人心皆背你而去,很自然就真心效忠于少帝。你费尽了这么多苦心,就是希望在你被杀死之后,他能够独力支起一个国家,不为别国所欺,不为臣子所辱。你甚至接受上几世的教训,唯恐因你连累了别人,所以,不担这一世选择的身份无父无母无亲人,不娶妻不纳妾,连身边的丫环下人,也早早放走,而借用了别人府中的亲信。这么多年来,你为这个国家,为那个小皇帝费尽苦心,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分担,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没有一个人陪伴在你身边。你只能一个人,默默孤军奋战,然后孤独地死去。连最后一个想陪伴你的丫环都被你扔走,为了怕她再来纠缠,惹祸上身,你不得不故意把让她受重伤,在你死之前,都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是,你想不到,等着你的死刑,竟然是凌迟,竟然是这样长久的折磨吧。”
方轻尘的语气中,满是讥嘲和冷笑。
容谦却听而不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是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凌迟。我是不太尊敬他,他记恨我也是理所当然,但也不至于要凌迟吧,就算我真的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大大得罪过他,他心中恨我至极,也不应该这样不分轻重啊。我看着他慢慢学习,慢慢努力强大,他明明非常懂得隐忍,非常懂得运用心机,为什么会做这么不智的事。这时局面刚刚稳定,他最应该做的是安定天下人心,让所有的臣民对他有信心,知道他他是仁厚可信之主,而不是让人觉得他苛酷残虐,这会让臣子们过于畏怖因而产生不安,也会让各地手握重权的人,以我为鉴不肯轻易交出权势来,他这一次真是太任性了。”
他这般忧心仲仲,那边方轻尘却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在被凌迟啊……”
“我很清楚啊,虽然那小屁孩有点胡闹,总体来说,还是很聪明很独立很有主见很有担当很有城府的,我死之后,他或许会有些困难,但都应该突破,他会成为燕国史册上的明君,让百姓过好日子,他也留名于青史,想起这是一次成功的养成,我当然很欣慰啊。”
估计小楼里的方轻尘已经以头撞墙,兼且吐血三升了:“你……你……你他妈没救了。”
“轻尘……轻尘……”唤了好几声,再也没有回音,看来,方轻尘是毫不客气地断开了意念联系。
容谦叹口气,如果不是被网缚着,真想耸耸肩,轻尘的心态肯定有问题,他都不生气,轻尘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