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落位大森林原之中,林子荫绿茂密,四周丛林野兽植物丛生活动,此情景极为常见。
黑金斯站在刚刚那兔子死去的位置不远处,看着那兔子干净利落地蒸发,低低一声讥诮的长笑。
这便是……光明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圣山。
他轻而易举便潜了进去。这圣山于他而言值人小觎,阵法之游自然无法拦住他。
“你们怎么都来了呀?”
这时山里恰好响起有人咯咯的笑声。
黑金斯在醇醇的泉水边止步。
泉眼处坐着一个女孩儿。
黑金斯眯起眼睛。
他还在隐蔽身形中,却不料竟被轻而易举地看破了身迹。
泉声如笙,一身薄纱素衣的年轻少女坐在礁石上望着他,掩面而笑,而眼神流转间却略显出恍惚之色。
突兀间素衣少女伸出手来指向他,发出咯咯的笑声,自语道:“我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嗯……南西处两个。东边一个……还有,我身侧,一个。”
这个女孩儿,是传闻里走火入魔疯癫的神界前任圣女。
黑金斯狭长的凤眼之中杀气闪烁即逝。
“三百余年了。你是第一个,用手指头指吾的人。”
四周空气兀地一沉。
璎女神态懵懂,丝毫没有发觉异样,咯咯笑道,“我说冥界之主,伦绱到哪儿去了。他不是你座下的……那什么神兽吗?”
黑金斯阅历无数,却忽然对璎女这般似疯非疯之态感到兴趣盎然,收回了威压,若有所思地笑道,“圣女殿下,难得您惦记伦绱之余还认得本座,真是不易之事。”
“冥主过于小觑璎女了。我不过是糊涂了些,但这记忆确实不错。”
黑金斯隐于迷雾下的神态这时多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调侃嘲弄,“我座下冥犬失踪多日,地狱之门无人看守,不但阴魂小鬼要乱,那狱门的阴兵也不如初始井然有序……”
璎女茫然,思虑许久方喃喃道,“伦绱……去哪里了?这……他怎么会……”
这时空气中开始传来阵阵波动。
黑金斯自然感应得到,得逞的笑意泛起,不过同时亦有些吃惊。
伦绱竟未让璎女得知他的到来。甚至璎女毫不知情他就在身侧。
黑金斯把握着时机,当即嘲讽地笑道,“本座终于信了圣女殿下记忆依旧。不糊涂,不糊涂。”
这语音一落,他唐突出手,屈指成爪,一股寒森的气息便袭向璎女。
璎女神色受惊,不懂得闪躲,只是怔怔地看着黑金斯。
璎女身边空间的波动剧烈了起来,一个人影在空中乍现,立即拉了璎女的手,便往后退去,堪堪躲过了这一击突袭。
地狱冥犬化作一个少年模样,站在她的身边,看着黑金斯时的神情晦涩,沉默着祭起他的防卫。
一切黑金斯意料中事,从容弹指间再出了一击。
黑金斯似乎未要伤他,所出皆是星星点点的小招式像仅是耍着他玩。
伦绱这次不躲,站到璎女身前牢牢挡住了王上的攻击。
相辅万年的君臣对峙。
东边处的阵法忽然大盛,显示有人欲强行入阵。
黑金斯罢手,想起璎女之前所说东边应有一人,饶有兴致。
伦绱护着璎女,却沉默不语,神态里隐显痛楚。他自幼生在冥界,以冥王为尊,有朝一日竟与黑金斯对峙一事不仅从未想过,事至现今也不愿面对。
“伦绱,绿魔已至。”
黑金斯淡淡道。
伦绱抬头。君王的神态全隐在雾罩之下,容颜一如传言飘渺。
然而伦绱在五百余年前却是见过黑金斯的真容。
艳丽淋漓,神采张扬,凤眼如妖,奢侈的帝紫色狐肷大氅,那般意气风发。
如今象征尊贵的狐肷氅衣华美依旧,但他曾誓死相随的君王却失了当初的斗志跋扈,数百年来性子阴鸷绝情;手腕果断的名声一如当年,却再添了一个残暴狠戾。
“伦绱,那……是你们的朋友吗?她似乎破不了阵,可要我放她进来?”璎女竟丝毫没有发觉他们二人之间种种肃然,神态烂漫,轻声道。
伦绱对她摇头,道,“璎女,你莫管。”
黑金斯打量着他们二人,擒起一丝寒气盛极的笑意:“伦绱,难得你还有心,哄瞒一个痴儿。”
伦绱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王上,如今圣女栈月已被天界贬为庶人,神志亦不清醒,对您已毫无威胁。为何却不就此放了她?”
黑金斯语气颇重,道,“现今你应设法为自己求情,而非为一个毫无干系之人……”他的眼神里带上怜悯。
伦绱默然,最终垂首,定定道,“伦绱有罪当诛,但恳请王上莫波及栈月圣女。”
黑金斯眼中蒙上一层戾气。而眼底深处,却有一簇意味不明的情绪闪动。
爱一字,果真比之走火入魔更胜一筹令人癫狂。
俨姬刚越过地狱之门,便在人界察觉了父君若有若无的气息。
她将一切归于冥族先天触觉敏锐,却不知除此之外,俨姬与黑金斯之间存着甚至比之冥姬更极深刻的血脉羁绊。
“阎纤。”
俨姬回首。一身玫红华氅的转轮王就站在地狱与人界之间,那一条阴阳界限之上。
“你……”俨姬竟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转轮王唇畔尽是忍不住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接下去:“……殿下。”
俨姬难得恍了神,半响迟缓道,“你怎么便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