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嗣得以回朝,全仗贺兰敏之和武后之力。如今见他鲜衣锦服,气宇华贵,虽心有抵触,却慑于武后之威皆不敢表露在外,遂纷纷上前道贺。
武承嗣对于周围大臣的道喜声,多少也能听出几分真假伪善,却心中毫不在意,依旧笑如春风一一还礼。
敏之站在殿外的台阶下,看着不远处武承嗣脸上洋溢的笑靥,突然开口道,“他为何不恨我?”
狄仁杰从他身后缓缓走出,唇角勾着一弯似笑非笑,“只有两点。若不是心澈如镜,便是深不可测。”
敏之扬唇想笑,嘴角才刚挽开一抹弧度,随即收敛回头,瞪着狄仁杰道,“少妄自猜测人心。”
狄仁杰狭长的魅眼微然一挑,熠熠光泽在眸底深处闪过,似假非真道,“放心,狄某不曾猜过公子之心。”
敏之一瞬也不瞬地盯视着身旁之人,突然感觉他那眼眸竟格外吸引人——甚至超过了他那魅惑众生的外表。那纯黑如墨的瞳仁,笑时神采飞扬,满是自信,静时波光流转,闪耀着莫明温柔的光点。
感觉到敏之的目光,狄仁杰轻笑出声,“贺兰公子,现下可不是走神的好时机。”
话语刚落,便见薛御郎走下台阶至敏之身前站定,挑眉淡笑,语气甚为暧昧,“公子可还记得昨日之约?薛某可是铭记在心,时刻不曾忘怀。”虽是对着敏之说话,双眼却看着狄仁杰,黑如漩涡的眼底飞速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挑衅。
未注意到薛御郎眼睛里的那抹异样,敏之在心底稍作思忖后,起笑道,“薛大人记性不好,我不介意再补充一次。我想不起来和薛大人有过何种约定,若是薛大人实在无聊想找个人消遣,问燕阁倒是个好去处。”
狄仁杰微微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隔在了他二人中间,嘴角浮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薛大人却是闲暇了些。若有这寻欢问柳的空闲,倒不如多理会朝野政事,岂不更妙。”言语淡然却极具压迫。
薛御郎眼帘微眯,瞳仁下深光稍纵即逝,正欲说话,武承嗣已摆脱那些大臣走了过来。看了眼薛御郎和狄仁杰后,朝敏之温和问道,“敏之弟弟,同行回府如何?”
43长孙被逐
敏之站在三人中间,偏头看了看一旁的薛御郎后,移身向武承嗣走了几步后停下,回身朝狄仁杰扬唇而笑,“老狐狸,有空可来国公府,酒虽未有,好茶却有一杯。”语毕,眼光落在薛御郎身上稍作停留,笑意愈发灿烂起来,“至于薛大人的茶,相信问燕阁乐意随时奉上。”
也不管他二人心中如何作想,敏之转身大步离去。走了数步后回头,见武承嗣仍在原地跟狄仁杰说着什么,不禁朗声喊道,“承嗣哥哥,走了。”
武承嗣朝他二人颔首示意后,反身跟上敏之的脚步,眸子里染着一层的温柔暖意。
敏之瞧他一脸心情舒畅的模样,不禁挑眉疑惑道,“莫非老狐狸与你说亲了?竟这般高兴,笑意都上了脸。”
“敏之弟弟,不可胡说。”武承嗣笑着开口,话语温和如风。
见从武承嗣这边打探不出什么,敏之微微停步回身看向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微一凝神后,迈步离开。
等敏之和武承嗣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路天相接的昼光下,狄仁杰抬眼瞟了薛御郎一记,含笑转身之际,只听见他淡淡道,“看来狄大人早已忘却,当初贺兰敏之是怎般媚惑大人。此事传遍整个长安城,众人皆知,贺兰敏之在狄府公然引诱大人,不是吗?”
狄仁杰脚下一顿,唇畔蔓延开一抹微笑,仿如夕阳流泻般和煦,“多谢薛大人费心,若无事,明日不如来兰台升任,如何?”
薛御郎挑起一边的眉头,耸了耸肩道,“免了。狄大人好意还请留给他人,告辞。”
既然敏之不在,薛御郎也不想留下和狄仁杰正面交集。
在他看来,狄仁杰心细如发且思维敏捷,如无必要,最好不要与他起任何冲突——这也是那个人对自己的交代。
“狄仁杰和你一样,都是本宫的人。”殿上,那人笑意慵懒,眸子里却遮掩不住深光闪烁,“他是一位智者,智在内心无所不知,浩然正气处变不惊。他的智慧与清正生自内心,此等光彩灼耀之人,不可敌对。”
走了百米之远后,薛御郎步子骤地一顿,闭眼轻叹。
放眼天下,又有几人如狄仁杰这般,值得你妙语一赞呢……
自武承嗣回朝后,敏之便发觉长孙无忌已有多日不曾入殿临朝。
想到不久前见他时,他面容苍老甚有病重之状,敏之几度去往长孙府欲要探望,却均被守门的侍卫拦下,只说奉了娘娘之命保护丞相大人,外亲一律不得探视。
敏之满腹疑惑,又不能破门而入,只好黯然回府。
而连衣自入国公府后,每日必要前往水漓香榭问安。虽敏之一再强调不必如此,他却仍旧一意孤行。
这日敏之自丞相府再度被拦后回返,刚进门便见连衣正坐在厅内屏风后的软塌上,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替他脱下外袍,柔声道,“公子回来了。”
敏之咳嗽了两声,不着痕迹地避开连衣的触碰,自行脱下袍子搁在了塌上,笑道,“你怎会在此?”
“公子不喜欢连衣伺候吗?”见敏之这般闪躲,连衣眼眶一红,水光在眸底一闪而过,“还是公子嫌弃连衣是污秽之人,不配伺候公子?”
“并非如此。”敏之垂眼轻笑,弯腰刚提起茶壶,连衣忙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