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这么恨我?”滋润过的喉咙虽不再痛得厉害,却依旧沙哑。敏之好半晌才找到声音,完整开口,“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杀我?”
“杀你?”上官令煌替敏之穿好衣服,手指在他柔嫩的脸颊摸了摸,笑道,“折磨你,不比杀你更好吗?”弯腰将他抱起走向庙外早已备好的马车前,上官令煌将他小心放置软榻上躺好,温柔的假象下藏匿着明显的仇恨,“我带你离开这儿,敏之。”
放下车帘,上官令煌赶车离开破庙,车轮朝前滚动,瞬间消失在了路天相接的尽头。
等狄仁杰带兵赶到时,庙内早已人去楼空。
狄仁杰上前察看了火堆的温度,再见到地上那被丢弃的水袋,以及到处可见的斑斑血迹后,心神一震,犹如黑夜般的眸子里首次出现了恼怒的味道。
“大人,”风若廷从庙外一步奔进,急切道,“门口有马车的痕迹……”
话还未说完,猛地瞧见地上的血迹,风若廷脸色一白,带着几不可闻地惶恐低声问道,“这……这是公子的……”
接下来的话,风若廷居然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在他印象里,贺兰敏之一直都是尊贵而柔弱的。如今被禁在这脏乱的地方……风若廷握着长剑的手紧了再紧,心底那股想杀人的yù_wàng如开闸的洪水般凶猛涌出。
这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才会流得满地是血……
愤怒、疼惜、担忧等多种情绪如狂风在风若廷心中胡乱肆搅着,怒吼一声,风若廷反身奔出门外,抢来一名侍卫的马翻身骑上,沿着小路径直追去。
狄仁杰咬牙强忍下心中焦虑,蹙眉道,“冷卫,派人跟着风侍卫同去,沿路做下标记。将庙内的血迹清理干净。还有,”顿了顿,狄仁杰做着最坏的打算,“如果风若廷找不到敏之……”
才刚开口,随即又将那话给驳了回去,“不,你立刻派出所有兵马,沿路寻找。上官令煌带着一个受伤的人,不可能走快,一定要将秦王救回来!”
冷卫上前持剑作揖,“是。”领命离去,独留狄仁杰一人站在门口对着庙内那一地的血迹愣愣出神。
惑乱之罪
马车行了一日,停靠在路边稍作休息。
掀开帘子,上官令煌将车内昏昏欲睡的人抱至树下,看着他清澈恬静的睡容,宛如一弯清泉,不惹半点尘埃,上官令煌深深凝望着怀中人儿,手指轻落在他的眉心,沿着他高挺的鼻、红润的唇一遍一遍描绘他的轮廓。分明是稚气未脱的隽美脸庞,却总是流露出不符年纪的淡定与平和。他的身体里,究竟蕴藏了怎样的力量,才能独自撑到如今?
回想起第一次在水边救起他时的情景,眉间眼角分明蕴着惶恐,却又故作平静随意,上官令煌心中一柔,唇畔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浅笑。
骤地,义父一家惨死的情景毫无预警的闯进脑海,上官令煌指尖猛地一下缩了回来。
自己在干什么……居然会觉得怜惜他,心疼他……象这种视人命如草芥、对权势卑躬屈膝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敏之卷长的黑睫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落入一泓深潭如夜的眸子里,“令煌……”
上官令煌眸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遮掩不住嫌恶的光,“贺兰敏之,我并不记得,我跟你熟到可以直呼其名。”
敏之无声沉默,静静凝视着他眼神里那明显的愤怒,许久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上官公子……你,要带我去哪儿?”
上官令煌伸手捏住他削尖的下巴,嘴角勾着冷寒的讥笑,“你认为你有资格问话吗?”
“就算是被你抓来的,我也有权知道。”敏之身子仍是十分虚弱,说出话毫无反驳之力,“律法之下人人平等……”
才刚说完一句,下颚上的手指猝然收紧,指尖力大到几乎要将他捏碎,“人人平等?”上官令煌嗤之以鼻地笑了起来,愤然怒火在粼粼眼光下燃烧着,“从你仁冀秦王贺兰敏之的口中听到这四个字,真是叫人恶心的很!”
敏之感到有些茫然无措,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说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为何却能引来他的无端怒火?
看着敏之清澄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上官令煌的心渐渐下沉,无法控制那不知何处而来的慌乱,一点点侵占着他的心灵。
谈不上任何温柔地将敏之抱起,掀开车帘将他扔进马车,腹部狠狠撞在软榻的边缘,敏之闷哼出声,细汗随即从额头脸庞渗出。上官令煌抓着帘布的手稍一迟疑,眼底闪过一丝懊悔,更多的,却是掺杂了烦躁与狂乱的怒火。
将帘子猛地甩下,上官令煌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的晃动撕扯着敏之的伤口,他咬紧牙关靠着软榻坐下,将袍子轻轻揭开看时,鲜血已渗湿了包扎的布条,腹部上的肌肤因这崩裂般的剧痛而不住的抽搐着。
汗水滴在手背,敏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色白得吓人,全身仿佛散架般的痛,却都比不上腹部这一剑痛得汹涌。
他真的给我下了腐烂伤口的药吗?
敏之指尖禁不住地颤抖着,想要拆开布条一查究竟,最终还是因为不敢面对那过于狰狞的伤口而放弃。
放下袍摆,敏之偏头靠着软榻的边沿假寐,眼睛才刚阖上不久,车轮压过石子猛地一震,连带着车内敏之的身子一晃,伤口撕裂的痛令他差点晕阙。
敏之痛苦地蹙眉低吟着,不止是腹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