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非常坚持。
“可这——这衣服也太醒目了吧。”利奥抖抖手里刺绣镶边的白麻织衬衫,“穿上这个,再——再配上这张脸,简直就是活招牌。”
“没关系,来,带上这个,”安娜象变魔术般从身后举起一顶帽子,那是用娄登压缩羊毛制成的阿尔卑斯山区传统呢帽,带上它除了使你看起来更像一个山里人外,它还能防雨,遮阳,防晒。当然,现在利奥带上就又使它具备了遮颜的功能。
“而且,很快天就黑了,大家都会抬头看烟花,没人会注意你。”安娜俏皮地撇撇嘴,意思是——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以为谁都会看你。
利奥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他对这个新面貌只感觉惶恐,从来不曾因此而骄傲。正因为这种不自知,才更美得惊人。
等利奥和安娜穿戴停当,开车下山,来到老城,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面,只余一道金边镶于其上。瑞士庭院旁的音乐馆和文化会议中心都分别在举行音乐会,欢快的阿尔卑斯山脉传统音乐在古老的街巷间回荡;烤香肠,炸面圈,和烘制奶油杏仁的香味充斥鼻端。连利奥都渐渐放松,东瞧西逛地玩得很开心。安娜虽然也很带劲,但她却寸步不离利奥,眼睛中警觉戒备的神情,和严谨的身姿步法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结果。
暮色四合,湖边盆地旁的商业街上却亮如白昼,点点明灯将街道装点得五光十色,利奥拉低帽檐,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副黑框眼镜架上鼻梁,安娜扭头看到他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噗哧一声笑了,“利尼,你这样子有点像山里的神父呢。”
“是吗?”利奥于是煞有介事地在胸前画一个十字,“我亲爱的姐妹,你没有什么要象主告解的吗?”
安娜的笑意悄悄隐退,她正色问:“你有吗?利尼,你有什么需要告解吗?”
利奥的手还按在胸前,忽然觉得那里面痛不可抑,“有,我犯了欺骗的罪。”多年前,他曾骗了他深爱的人,当时他说:“我没爱过你,从没爱过你……”所以,他将永恒被主惩罚。
“——你,欺骗了谁?”
“欺骗了你们呀,我告诉你们:我不喜欢这张脸,其实,我对它爱若珍宝,每天悄悄在魔镜前追问膜拜。”利奥的脸上又挂上了一个恍惚的笑。
安娜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我们最善忘,天上那位也没什么记性,所以——,过往的一切你都不要记在心里了。”她拉上利奥,“走,烟火晚会快开始了,我们得过去找个好位置。”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商业街时,利奥忽然顿住脚步,不敢置信地望向对街的一家店铺,那里人头攒动,其中——其中那个侧影——莫不是——,他趋前几步,正想再看个清楚,一群赶去参加音乐巡游的女孩子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她们身着五彩缤纷的民族服装,头上戴着各种头巾,彩帽,熙熙攘攘,一拥而过,利奥徒劳地在眼前跳跃的艳丽色块中搜索,却一无所获。
“怎么啦?利尼,你在找什么?”安娜察觉了利奥的异态。
“……没……没什么,我以为看见了老乔。”他是眼花了,肯定是眼花了。无助的思念令头脑产生幻觉。
安娜怀疑地看看对街,哪里有什么老乔,几个穿着大花短裤的美国游客正在橱窗外指指点点。
“我们走吧,我刚才认错人了。”他们俩走出商业街,拐向湖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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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晨耐心地坐在饭店美容沙龙的等候区里,手里拿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骊星睡醒这个倒时差的美容觉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方晨陪他在饭店餐厅吃了个丰富的早午餐,正想出游,骊星却又提出要做皮肤护理,因为长途飞行非常损害肌肤。方晨耸耸肩,
“去吧,我来签单。”
他坐在午后明晃晃的日光里,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介意。他现在的容忍度超高,对骊星,他既能迁就,也能包涵,甚至不在乎他的坏品位和小诡计,因为,方晨无所谓,不上心也就不去计较,骊星是好是坏,是圆是扁,他都无所谓。他贪恋的不过是他脸上偶尔浮现的那一丝神情,既倔强又温存。那是——那是——他心中仅存的一抹幻影了。
“好了,我们走吧。”骊星容光焕发地走出美容室。
方晨抬头看看他,漠然地点点头。那个人的影子也越来越少在他身上浮现了。
他们在卢塞恩的大街小巷中穿行,方晨上次来这个小城,还是在牛津念书的时候。现在,小城依然如故,建筑古朴,街巷曲折,远处是象明信片般明媚的湖光山色。但他的心却丝毫不为所动,麻木的僵成一团。骊星对观光赏景没什么兴趣,只一会儿功夫就厌倦了。于是,方晨带他来到了湖边盆地旁的商业街。骊星终于找到归宿,如鱼得水地流连其中,一直逛到夜幕降临。方晨很想找到姜昕和小张,却遍寻不获。他就是再好脾气,耐心修炼到第十层,也还是感觉不耐烦了。这时骊星又拐进一家卖水晶饰品的小店,他没跟进去,就站在橱窗边等待,忽然,象心有灵犀般,他似乎感觉到有目光遥遥地投注在他脸上,他刚想回头查看,就听到骊星在店里喊他:
“方晨,你快来看看。”那过分嘹亮的声音立刻引起旁边几个北美游客的惊诧。
方晨只好快步迈进店里,以免骊星造成更大的喧哗。
店外,那几个穿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