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生的话,我变成鬼魂……也会挨你家人唾骂吧。”
杭州惊异地转向话声传来的方向,一拨树杈挡住了他的视线和去路。他低微的自言自语被风掠向了那里;回答他的声音尽管逆着风,尽管虚弱,却真真切切应了内心的恳求。他拔出随身佩带的刀具,不顾一切地砍掉它们,斩除横在两人之间的障碍。
开封就在一堆树杈间。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一块木板上,一手拽住树枝以防冲走,另一手用叶子堵住被水中杂物划破的伤口。长发全散了,掩住半边苍白的脸。
他气若游丝地朝他微笑:“你总是能找到我的。”
“……汴。”
“我头一次看你这么脏?”
“好意思说?就你最脏。”
眼睛不胀也不干了。泪像拧开的水龙头,混着黄河水苦涩的味道流了满脸。
“啊呵呵,此行拜访,见你们川家的漂亮娃儿这么多,我都忍不住动心啦。”
“长沙兄此言着实让我们受宠若惊。你家也不逊色啊?”
“哪里哪里,你们要不嫌弃,我还想亲上加亲,只是……”
“尽管说,我绝对不像小渝那样不讲道理~”
“嗯哪,是这样,为了缔结我们川湘两家世代传统美好伟大的友谊直至千秋万代,不如联姻?凤凰那孩子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我正思量找个好人家,成都兄可有人选?”
“人漂亮是没话说,不过……[那性格也够厉害的] 婚姻大事不宜随便,等她再长大点吧 [变温柔一点]。倒是不少小伙子暗恋你们洞庭湖畔的闺秀,相思甚笃,长沙兄一看便知。你乐意做个媒吗?”
“我也想成人之美,但我前些天试探岳阳时她偏说想内部解决。[我才懒管她,她不找小荆就成] 放心吧成都兄,好事多磨,只要你家人坚持不懈地努力就一定没问题,我会默默支持你们的! [就算岳阳发飙,也有株洲湘潭替我收拾残局=v=]”
“长沙兄够义气。来,干杯!”
“干杯!”
宜昌站在成都的宅子前,目睹成都和长沙桌上摆开的一溜汤圆钟水饺龙抄手夫妻肺片麻婆豆腐涪陵榨菜小笼蒸牛肉泸州老窑酒香气扑鼻谈笑风生和谐无间……忽而一行极煞风景极坏和谐的诗句掠过脑海:朱门……酒肉……臭……
[明明我们湖北和川家接壤比较多……](注2)
宜昌甩甩头,一身正气昂首挺胸跨入门槛。
在成都面前止步,恭敬递上公文:“武汉郡王要求转交的。这是会战前期的军备预算、必须撤离交火地带的工厂表单和他对战场形势的预测分析报告。”
成都擦擦粘了酒水的薄唇,快速过目一遍。“好的,我一会儿给它们起草一个简单点的说明转交给重庆都王。你挺聪明的,宜昌,没有直接找小渝是对的。”
宜昌公事公办:“抗战紧迫,都王日理万机,恐怕没时间全部看完。”
“而且歪打正着,他正好不肯见人。”
“这是何故?”
“因为掘我们那什么母亲河的事。他就当着我面攥着说泄洪成功的电报把自己锁房里去了,还没出来。”成都摊手,“谅我说他也听不进去,只好出来跟长沙喝酒。要说他跟委员长同步率太高嘛,委员长早就出来了他还憋在里面,估计是东西还没砸完……”
“陛下他反对吗?我是说挖花园口。”
“不反对,就是批准那天晚上没睡好。人心情纠结的时候总要找个发泄口,我们就不打扰他了,那屋里也没值钱玩艺……”
长沙插嘴:“你不怕他再关上几天?都王不理国事麻烦就大了。”
“军事大本营还在武汉那边,不着急。何况小渝饭量大,因为心情不好就自虐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不会干出来的。”成都咽下最后一口酒,再翻页:“华北派遣军十四师团被冲垮了?嗯,土肥原贤二再不哭我就佩服他。”
长沙按着胸口,眼望天花板:“武汉北面大别山的威胁也应该解除了。只是,小荆他不可能笑吧……”
“他只说会尽一切力量抗击外敌,并希望涉足黄泛区的各位平安无事。”
“平安啊……”成都有一点不稳地扶着桌子站起。宜昌这才发觉他稍微喝多了些,并不是传闻中时刻保持风度的人。
“听说开封出了点意外。还好,据我所知他已经脱险了。”长沙对宜昌说。
宜昌一惊:“怎么?”
“险些成遇难群众的一员了……我们想想也挺后怕。这个以后再细说。”长沙眯起眼,拍拍宜昌,“替我跟你兄长讲,不要违背他会尽一切力量的诺言,但也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不然有的他好看!”
长沙借着酒劲一掌劈向木桌。宜昌感同身受跟着桌上的锅碗瓢盆抖三抖。
“另外,好好对待我送他的那朵花。枯掉也不准丢!”
杭州记得,他乘舟出发那时还是晨雾弥漫的早晨;待他和开封狼狈不堪地抛下小船再连滚带爬地扑上岸,已日近黄昏。
开封像做了一场太逼真的噩梦。他张开手接住一捧阳光,企图在领受自然的野蛮之后找回一点自然的温馨。然而,迟暮的太阳暖不了身也暖不了心。
“咳……咳咳!”
听见咳嗽声,杭州一下坐起。开封缓一口气,肘部撑地跪起来,说:“我没事。”
吐掉嘴里的秽物,开封抹一把眼睛,开始像拧拖把一样拧起头发里的污水。可是头发太粘,气力太弱,进度十分缓慢。思量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