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沈厌夜疑惑他口中的“情儿”是谁,旁边那把剑刃透明、刃上有斑驳水色的长剑亦是化出了剑灵。那是一个温润美丽的女子,像是凡间柳岸风堤,撑起一柄纸伞的清雅佳人。对上了沈厌夜震惊的眼神,烟雨情微微一笑,有些歉疚道:
“沈宗主,许久不见,请原谅我当初未曾化出剑灵与您相见。”
“……”沈厌夜望着她,喃喃道,“如果烟雨情有剑灵……为什么当初在千机楼的时候……您……您要任他们摆布?”化作剑灵把他们收拾一顿就好了,怎么至于沦落为商品,为他人买卖?!
“我当时被封印了。”女子敛去了脸上的微笑。她望了望周围的人,道,“还是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沈总主,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呢?”
“弟子知无不答。”
他恭谨的样子让烟雨情与惜花剑灵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周围的其他兵器亦发出鸣动之声,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烟雨情仔细观察着他的目光,发现他的恭谨姿态真的不是装出来的。沈厌夜虽然跪在地上,眼神却不卑不亢,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烟雨情和惜花剑灵,而是第十三代宗主楚灵珊和第十四代宗主孟惜年。
“你是怎么看待你的剑灵的?他对于你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
花蝴蝶站在一旁旁观着一切,听到烟雨情的问题,不由得担心地看了眼沈厌夜。烟雨情当着诸多剑灵刀魄的面问出了这个问题,摆明了就是在测沈厌夜是否真心。倘若沈厌夜回答不慎,虽不至于当场被围攻,怕是也要失去这些神兵利器了!
……怎样的,存在吗?
黑衣剑修神色清冷,却亦在拷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的确可以回答,“他是我的爱人”,只是这样的回答似乎诚意欠奉,亦没有什么说服力。于是他开始在脑中回忆着沈莲的一切,以及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平心而论,沈莲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只要是挡在他面前的事物,便会为劫火剑所斩断。况且,他满手罪孽——无论有何等理由托词,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是嗜血凶剑,为千夫所指。即使是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内心亦是难掩惊恐。
但是,沈莲却拥有一颗所有人都不曾拥有的单纯的心,即使他的手上染满了鲜血。他一直在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为了只有人类才可能得到的温暖,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毁天灭地。这样的举动是不符合人世纲常的、极为自私之举。然而,沈厌夜却总是能从沈莲的身上,看到他自己最想变成的、却永远也无法变成的样子。
——是啊,这就是他想要变强的原因。只要有了足够的力量,就不会再遭受歧视、压迫,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但是,所谓的歧视、压迫和待遇,都是来自他人的。他欲意参破天道的原因,就是让自己不会再因为任何问题受到压迫。
——并非如同沈莲一样,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就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而是如同沈莲一般,即使知道别人的看法,也可以不顾他们的眼光,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如果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和他融为一体,那么自己也将变得完整,他也将变得完整吧?因为自己会控制他,让他不再如此嗜血好战;而他可以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在这时间的千万幻象中,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
沈厌夜沉默着,其他人亦不敢出声,花蝴蝶作壁上观,但是目光却紧紧盯着沈厌夜。诸多兵器悬浮在空气里,静静地等待着黑衣宗主的回答;而惜花剑灵与烟雨情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黑衣剑修张了张口,却觉得喉咙意外苦涩,鼻尖也有些酸涩。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是个什么滋味也说不上来,但是却意外地温暖。他不禁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心口的位置。
“他是我……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如果把他留在身边……我的人生,也许会完整了吧……?”
他的语调带着犹疑,声音竟然有些哽咽。这让周围诸多弟子都十分惊讶。在他们的眼里,他们的宗主性子清冷,只有对着玉铃儿、沈莲等寥寥几人,神色才会生动一些。他永远是强势的,无论是在继位大典上面对雨玲珑和灵宝真人的刁难,还是之前劈下的惊天一剑。一个这么强、这么冷的人,怎么可能在众人面前……!
“我……”
一向锐利而清冷的目光此刻显得有些迷茫,沈厌夜的声音也十分低。沈莲的确是他的梦想,有时看着沈莲,他会想起自己之前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变得对天道有了体悟;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开始以自己的偏见去衡量他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开始以别人的偏见衡量自己?!
有时他扪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于是将疑惑抛之脑后,但是,就算算上他曾经在现世待的日子,他亦不过二十五岁。纵是千岁之长,天极之仙,何人能够在当中剖析自己求之不得的心愿时做到不动容?若他真的没有一丝情动,那么这便不是他的心愿。
剑修低下头去,深深吐了一口气:“我……爱他。”
……
万籁俱寂。
就连落叶飘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太乙剑宗诸人已经呆若木鸡,惜花剑灵亦面露惊愕之色,唯有烟雨情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将他扶起。
“早在澜沧城时,我虽然不能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