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怕他……出点什么事。
沐若松瘦了许多,双目无神,似个雕塑一般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沐如栀也坐在榻上,小丫头最近也多了许多心思,撑着脑袋在发呆,才短短几天看上去已经长大了不少。
贤世子进来,沐如栀轻声打招呼行礼,这动静根本没惊动沐若松,他像是已经进入了另外的世界,对人间已经无知无感。
贤世子道:“榧儿找你,你去玩一会儿吧。”沐如栀乖巧出去了。贤世子才搬个椅子坐在沐若松对面,说:“想听楚王的消息吗?”
沐若松目光闪动一下,但那道光如烟花般,一闪而逝,在死水般灰暗的沉寂中,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贤世子心道:还有牵挂就好。他自顾自说:“你们……当天,楚王就开始处理公务,大力整顿军务,回顾军演得失,敦促巨鹿那边生产武器,研发民用成药……”
沐若松沉默,沉寂。
“他还把军演武器的图纸给了军器监,把军演制度推行到了全军,武将现在喜得什么似的,常山王那家伙天天催兵部的军器监做军演武器,好也去尝试一下。”
贤世子看沐若松眉目不动,却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的,继续说:“昨天他还整倒了御史大夫,陛下把孟志给贬到了岭南。楚王推荐苏砚做了御史大夫。我还听说陛下和永嘉公主大吵了一顿,险些反目。看样子不知道永嘉怎么惹到楚王了,一起被整治了。”
沐若松仍然木着脸。
“今天一大早他还打算建一座大学院,已经选好了址,就在牛家村,名为明理学院,正在召工匠准备破土动工。”
沐若松还是没触动,贤世子叹口气说:“阿松,你觉得他有多在乎你?你在这里为他煎熬,像个活死人,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该做的事一点没拉下。”
沐若松目光微动。
“而且,我现在说的可能你不爱听,但这是真的。”贤世子盯着沐若松的眼睛,决定加把火,“他有新欢了,才和你分开几天,他就有了新欢。”
沐若松的眼睛才聚焦,看着贤世子,好像不明白贤世子在说什么。
“今天他为了一个戏子,亲自带着三百锦衣卫去抢人。因那个戏子是卫氏后人,他还派人入宫请旨,指名道姓得了恩赦,把戏子带回了王府。我没骗你,天京城街头巷尾都传得有模有样,有人亲眼看见他抱着那戏子坐追星车回府。”贤世子手放在沐若松的肩膀上,摇了摇他,“你醒醒吧,他根本不爱你。”
沐若松拨开贤世子的手,脸上试图勾出一个笑,却僵硬如石,几天没说话的嗓子哑地几乎无法分辨:“你……不懂。”
——沐慈不管喜欢谁,都不用抢人,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得到一个人,他大张旗鼓去抢一个颇受争议的人,是在做给我看。
“是啊,阿松,我是不懂。我不明白,相爱却分离的两个人,是应该像你一样失魂落魄?还是应该想像他一样风过无痕,照样活得恣意fēng_liú?”
沐若松闭上眼睛……
方氏刚好过来,在门口听到几句,怕儿子难过,不忍逼迫,进来说:“好了好了,二伯不用担心,松儿没事,他就是觉得累了想休息几天。”
贤世子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想像个老太太一样唠叨,就离开了。
方氏细细查看儿子眼角,并没有发现泪水,心里更觉难受,将已经长得很高大的儿子,像小时候那样用力抱在自己怀里,说:“儿啊,在娘面前想哭就哭吧,哭一场,该放下的就放下。”
沐若松没动静。
“松儿,”方氏轻轻抚摸儿子脊背,“娘觉得,人这一辈子,真的很难遇到一个设身处地为你考虑,真正爱你的人。他……其实挺好,你爱他是没有爱错,如果可以……娘……不反对。”
沐若松首次取得谅解,是来自他最爱又最愧疚的母亲的谅解。有些人,面对艰难永不屈服,可被无条件接纳,让沐若松眼眶涌上热意……
“我知道,你和他分开,是怕他为了你付出太多,而你目前无法回报,也无法护住他……”
“我没本事……”沐若松无不艰难地承认。
方氏叹口气:“松儿,不是这样,你有能力,只是你还太年轻。你还记不记得他对你说的话?希望你振作起来,做最优秀的自己,不要怨恨,总有一天你足够强大到能护着他,到时候……”方氏想到时候两人都有了家庭和自己的责任,也不能任性,又悠长的叹口气,“就算不能再续前缘,可你也有能力保护他了。”
沐若松这才抱着方氏,沉默着……
却再也不会流泪了。
有时候,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哪怕遇到了一个百分百正确的人,可不管怎么相爱,最终,还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
王梓光在外头听到母子两的对话,心里不是滋味。额上忽然一凉,他抬头,阴沉的天空开始落雪,挺应景,如果是六月,这就叫六月飞雪。
王梓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喊了声:“大舅妈,大表哥……”进了屋子。沐若松清清嗓子,嘶哑着对方氏道:“娘,我饿了,想吃您做的糖糕。”
这是沐若松几天来第一回喊饿,方氏眼眶发红,赶紧应下,出去了。
王梓光看方氏出去,就道:“大舅妈做的糖糕好吃。”
“我问你几件事,你如实回答!”沐若松问。
“哦,”王梓光缩缩脖子,只觉得大表哥更加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