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琛伸出空出的那只手,拭去了她眼角的那滴泪,道:“在我面前,有什么还需忍着么?”
此话话音一落,榻上那人便睁开了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直哽咽。
他回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有些微因为痛苦而产生的不自在的闪烁,但更深的,是对她的怜惜。
她艰难地坐起身,双手勾住玉洲的脖子,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打湿了本就单薄的袖子。
他的手穿过她的腋下环抱住她,轻抚着她后脑勺的发丝,一下一下,平和而沉静。
啜泣声中,她听得他声音哑哑的,低低的。
“别哭了,你有我呢,没有子嗣又何妨。”
第23章 全世界都洋溢着恋爱的酸臭味儿
澈玥的哭声在听到这句话后顿住了。
她起初在榻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心中痛得一窒。她、她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恰巧爱着她自己。
两人之间除了在皇祖母那有些为难,再无隔阂。
她还曾幻想过他们能有一对儿女,不必多聪慧亮眼,心术正,不愚善,能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保全自己,就足矣。
她不求荣华虚名,只求一生平安顺遂。
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这一辈子……她都,没办法,再和玉洲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了。
即使他们再相爱,也没有了。
这种缺憾,是其他任何东西都补偿不来、替代不来的。他们……他们之间,甚至不能组成一个……“家”。
她忍不住,悄悄落了泪。想装作仍然熟睡的样子,却还是瞒不过他的眼。
他的口气比平日里更加温柔,甚至带着讨好的意味,听得澈玥的心都细细密密地疼痛起来。只是她还是不愿醒来,不想带着这个消息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他的声音太过有蛊惑力,话也捡着她的软肋捏,“在我面前,有什么还需忍着么?”
只这一句,就让她再也装不下去。
她睁开眼,泪眼潸然,视线里一片模糊,嗓子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前方的人熟悉的轮廓,让她挣扎着在混沌里艰难地起身,拥抱住他。
而他也紧紧地回抱住了自己。
他的怀抱温暖而炽热,背后抚慰自己的手轻柔得小心翼翼,淡淡的龙涎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熨帖。
她忍不住心头愈发酸涩,这么好的玉洲啊。
可她却,再也不能为他生一个孩子了。
在这风云诡谲的皇室里,她,居然不能有他的孩子。
那他们之间,用以维系彼此的……只剩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爱”了。
而那“爱”……
在帝王之家,她无法有子嗣,就宛如废人,身后也只有一座文丞府,无法为他做任何支持。他又能……爱自己多久呢?
心间仿佛有一条蛇忽然冒出来,张牙舞爪地朝她吐着猩红的信子,恶意森然。澈玥周身立即被一阵凉寒紧紧缠绕住了。
她在同玉洲在一起后,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害怕”。她好怕他终有一日……会淡了她。
她一点也不想去想玉洲以后不爱她的样子。然而她越是不想去想,越是有念头疯狂地涌上来。甚至,形成了鲜明具体的画面……
他面无表情地回眸转身,对着身侧的元寿冷冷吩咐道:“拖下去,打入冷宫。”而她那时已经人老珠黄,满目疮痍,跪瘫在地上苦苦祈求着他的可怜。而他,一如那日在秀意宫逼问她时的冷酷无情……
这种眼神所带来的痛苦,寒彻骨髓,透噬心间。比她在知道了自己再也无法有孩子的那一瞬,更加痛彻心扉!
她只觉得呼吸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苦涩到窒息。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那昏暗冷情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只好,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抱紧此刻怀中的他。
----这弥足珍贵的他。
----这日后可能再不复存的他。
而正当她痛极之时,却听得他清清淡淡一句“别哭了,你有我呢。”
“没有子嗣又何妨。”
没有子嗣又何妨……
没有子嗣又何妨?!
玉洲他……竟不介意吗?
他、他不在乎吗?
他这话的意思,是“无碍”的意思吗……
虽然澈玥心头还萦绕着一连串的不敢置信,但这句话就像漆黑的黑夜里倏然绽放的一朵绚烂烟花,不由分说地划破长空,明丽夺目,灿烂至极,强势地将澈玥脑海里那些灰暗的画面统统驱逐干净,只留给她一片颤巍巍的明媚。
她动作呆滞地向后挪了挪,离开了他温热的颈项,睁着一双红通通湿透了的大眼睛,声音里满是犹疑:“玉洲……你真的……不在乎吗?”
“我、我永远……都不能有孩子了……你、你会不会……等我老了、变丑了,就……再也不喜欢我了?”
她的声音哽咽得破碎,泪也不受控制地无声滴落着,砸在刘琛心头,痛得他不由得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