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白阿姨在哪儿吗?”崔玉的声音有点哑,明显压抑着。
“瑞士----”大房回了一声,脑子猛然闷了一下。
“瑞士?莱蒙湖?你打电话过去问问。”崔玉拧开车顶灯,“把手机拿出来,赶紧打。”
后面一句,几乎是吼的了。
大房手抖了一下,糟糕了,崔玉绷着的弦断了。
年前找到崔玉的时候,她十分冷静,俨然演练过千万遍一般地应对;他纠缠她的时候,她也能一招一式拆解,最后提出种种条件,将他隔离;他一路溃败,丧权辱国,只挣到了一个月见嘉树两回的机会。他想陪她度过孕期,也想陪她生产,想成为看见嘉树的第一个人,但全被否掉了。
老元说崔玉表面看着正常,其实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恨不得大房从世界上消失。她强迫自己,压抑着,精神绷得紧紧的。大房必须收起攻击性,让她安心,逐渐放松下来。否则,弓弦断裂,全完蛋。
是什么让她如此惊恐?朱迪?不,她对朱迪有同情,有责任,有牵挂,但绝对没有到这种程度。
只有嘉树!
白女士和嘉树?大房头大了。
他摸出手机,飞快输入开机密码,翻找到白女士的号码要拨过去,崔玉的手却挡过来。
手机飞出去,落在地上。
“怎么了?”他问。
“想通风报信?”她问,“别装了,她根本不在瑞士。”
石头落在心上,果然。
大房吞了吞口水,“小玉儿,先别慌,咱们一条条来。”
“我没慌。”崔玉强忍住,深吸一口气,“你三更半夜打电话去问,无异投石问路,只会惊动人。你现在想想,她是怎么知道嘉树的;再想想,你爸是不是知道了?嘉树现在还在我妈那儿,要哪天被抱走我都不知道----”
“不可能。”大房本能回答。
“不可能?”崔玉冷笑出声,“你口口声声让我信你,一定把嘉树留在我身边,一定不让你父母知道。结果呢?结果嘉树才不到五个月,人已经找到我妈对面去了。我就不该信你,怎么能相信你随口答应的话,明明----”
明明是谎言,偏偏就信了。
崔玉很少在人前表现脆弱,她刚李希,怼老赵,日常揍大房,总是很快速地处理自己的情绪。大房没见过她半含眼泪,失望和绝望并存的样子,也接受不了她满脸悔意。
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抱抱她安慰,可手没伸出去就被打回来。
“你妈搬我妈对门住了。”她哽咽道。
大房怔怔的,回忆起一个多月前母亲的反常,经常看着他不说话,翻老照片,畅想他若是结婚会生什么样的孩子。他只以为是自己的苦肉计得逞,将失恋的痛苦展现淋漓尽致,牵绊着白女士。她后悔,她舍不得,就不会在管他。
不,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她在哪儿,是她怎么知道嘉树,又怎么跑去李婉对门,又怎么被崔玉发现。
那么,房中铭知道不知道?
白女士假意出国后,房中铭只间歇回家拿了几次东西,偶尔打电话询问身体状况,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这是----
大房生生打了个冷战,寒意从尾椎骨上来。
房中铭老奸巨猾,他若真知道了一定会按兵不动,然后出其不意。
冷汗,湿透衣衫。
大房吞了吞口水,“小玉儿,我有点慌,咱们好好捋捋。你是怎么发现我妈的?”
“今天把嘉树送去我妈那边,准备晚上接回来。我去的时候没打电话,走到门口就见我妈送你妈出门,两人提起嘉树了。我不信这是巧合,对门的房子早两个多月前就卖出去了,偷偷摸摸安置家具,没人见过主家的样子。”崔玉忍不住伤心,李婉为什么什么都没做,“我不好惊动她们,退出去了。”
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走,白女士一向不咋呼,做事情很有几分房中铭的风格。
“所以,该怎么办?”她直盯着他问。
大房手心冒汗,在裤子上蹭了蹭,心里快速地计算着。大概想得太专心,没第一时间回答崔玉。
崔玉见他一言不发,迅速道,“嘉树生下来就办了户口,挂在我名下,朱迪帮忙做了护照。我明天一早去把嘉树带回家,请朱迪帮忙先带出国。小姑姑有一个老师在美国,请朱迪暂时过去避一个月。这个月内,你必须和我跟房叔叔交涉把事情处理好。我想过,隐瞒没有任何意义,总有一天要真正面对。”
“我放弃主张房家的一切权利,你也放弃认他的想法,事情就这么算了。”崔玉说出再三思考的答案,“房叔叔最看重房氏,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影响它发展的存在。私生子和你以后的婚生子,财产纠纷是大事。他要消灭隐患,有两个方法。一是把孩子弄回去自己教养;二是完全不承认孩子。”
“咱们得想办法摈弃一,然后努力向二走。”
崔玉眼睛里有光,似刀劈开混沌,“你之前让我信任你,似乎有什么筹码。能拿出来说服他吗?”
“我妈----”大房张口,吐出两个字,“会帮我。”